當權者的理由

吳安寧

權力是個很神奇的東西，無論大小。當權者既能讓你坐上直升飛機，也可以將你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腳，讓你永世不得翻身。當然，凡事都需要理由。

慈禧太后發動辛酉政變后，開始 “垂簾聽政”，咸豐帝臨終前任命的贊襄政務大臣肅順被判為斬立決。慈禧最初打算照和珅例羅列罪狀，查抄結果卻發現肅順家底只有和珅的五百分之一，實在無法以貪污罪懲處。慈禧絞盡腦汁，最后終于想到一條死罪：抗違不遵！

這倒確有其事。

1860年9月22日，英法聯軍兵臨北京城下，咸豐帝慌了，帶著幾千號人逃往承德，途中食物儲備不足，逃難指揮肅順只能首先照顧天子，于是，出現了慈安、慈禧“以豆乳充飯”的局面。二位娘娘不爽，向肅順下達改善伙食“傳取應用物件”的懿旨，肅順說食物緊張，沒讓姐妹倆沾到半點油星。

一年后，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倒成了立斬肅順的一條過硬理由。敢與太后爭高下、敢和洋人拍桌子、敢稱旗人混蛋多的御前大臣——肅順，就這么完了。

最終話語權在當權者手中，即便同樣一件事，也能找出不同的理由。

衛國的彌子瑕貌美，頗受衛靈公寵幸。衛國刑法規定，偷駕國君座車的要判砍腳。一次彌子瑕的母親急病，彌子瑕假借靈公的名義駕君車出宮探母。衛靈公聽說了這事，贊賞道：“孝順啊! 為了母親，竟然不怕砍腳。”彌子瑕與衛王同游果園，他摘了個桃子吃，覺得甜美無比，便將吃剩的半個獻給衛王。靈公大喜：“你真愛戴我啊! 把這么美味的桃子讓我品嘗。”后來彌子瑕失寵，得罪了靈公。衛靈公就大罵：“這小子本來就壞，他曾假傳圣旨用我的車，還把吃剩的桃子給我嘗!”

歷史讓人發笑，但現實卻難免使人傷感。在一個權力當道的時代，弱者只能是玩物。

朋友單位缺個門房大爺，領導問他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朋友便介紹了個自己老家來的。每月八百元，大爺做得兢兢業業，除了開關門收寄信，還挨個辦公室打掃衛生。一次開會，領導表揚了大爺，并說要給他漲六百元的工資。有人嘀咕，不就是個門房嗎？犯得著開這么高？領導義正詞嚴，詰問道：“你們之中誰能像李大爺這么敬業？”反對者默然。朋友很是替大爺高興，不料大爺卻滿臉愁云：“張經理，我恐怕呆不長了……”

不久，大爺果然走了，原因很簡單，大爺原來是收破爛的，領導說影響公司形象。后來，新來了個門房老頭，但明顯不勤快，再后來，大家陸續知道了新來的是領導他族叔。

——有些時候，理由，只是道具。

【原載2008年第3期《荊州文學》】

●作者自薦

題、插圖 ／ 蔡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