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俊敏
八歲那年,像許多同齡人一樣,我歡快地背起書包走進了學校。但小學報名交費時的難言窘境讓我刻骨銘心。要開學了,母親小心地把省吃儉用下來的兩三塊錢交到我手里,讓我報名時跟老師解釋,家里實在拿不出錢,先交書本費,學費欠著。從小我就性格內向,怕跟人多說話,在慢吞吞地前往學校的路上,總想著怎么開口跟老師說。好不容易磨蹭到學校,看見同學們圍著老師報到交費,我就站得遠遠的。等到同學們都走了,我才怯怯地走上前去,說欠費的事時,也低著頭不敢目視老師。
1977年,妹妹也到了上學的年齡,這對本就捉襟見肘的家境來說,更是雪上加霜。那時,我最怕跟班主任老師的眼光碰到一起,擔心老師提起欠費的事,因為往往要在老師的多次催促下,我才能分次把欠的學費交完,記得當時欠得最久的一次是到了期末快放假時才交清了學費。后來有一年,學校出了規定,只要開證明就可以免交學費,母親就興沖沖地趕往居委會開困難家庭證明。學費是免了,但其他費用還是不能夠一次性交清。記得那次,母親把僅有的幾塊錢放到我手里,但見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只好牽著我的手一起到學校向老師解釋報名欠費的事。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因為要參加全市統一的畢業升學考試,老師偶爾也會布置一些課外書上的習題讓大家做。但要購買課外書的這種事,我當時根本就不敢跟父母提。在沒有課外書的那段忐忐忑忑的日子里,我時刻盯著買了書的同學,見縫插針地借書把作業做好,有時干脆把課外書的內容預先抄好,再聽老師講課。
1980年,由于成績優異,我考取了市里的省級重點中學。初中的學費、書本費及其他雜費雖然比小學更多了,但父親的工資漲了,哥哥也進了工廠有了工資,母親再也不用為兒女們開學報到交不起學費而發愁,我也能夠跟其他同學一樣沒有顧慮地去學校交費報名。上高中那年,姐姐也參加了工作。對于高中時的學費,至今我已經沒有印象了,因為那時只要跟父母說說就行,我自己也經常到書店用父母給的零花錢買一些課外參考書。
高考后,我被一所工業大學錄取。那個年代上大學,自己只要預交一學年二十元的書費,學費、住宿費、雜費等一概由國家承擔,就連軍訓的衣褲、腰帶、水壺等用品都是學校免費發放的,而且每月我還能夠領到五塊錢生活補助費。父親每月給我寄生活費,哥姐也經常給我零用錢,但我仍精打細算,把節余的錢用來購買自己喜愛看的書或存在學校附近的銀行。
1990年,我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家鄉的人民銀行。從學校步入工作崗位,需要學習與掌握的東西很多,但單位給予個人的知識拓展和技能培訓的條件與待遇很好,我多次參加本行和上級行組織的各類培訓班,單位也經常發放各類專業書籍與培訓教材,而且還報銷各種出外學習培訓費用。
今年春季,讀初一的兒子開學報名那天,我把300元錢交到他手里,讓他交學費。哪料想,中午兒子一回家,把錢原封不動地還給了我:“老師說,國家實行九年義務制教育,現在小學、初中讀書的學費和書費全免。”聽后,我跟同齡的妻子對視笑了,我想她的內心跟我一樣,對我們所經歷的改革開放帶來的越來越美好的生活有了更深一步的感觸。(作者單位:人民銀行江西撫州市中心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