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卓群
“國事”和“國是”是一組同音同義詞,它們都可以表示關于國家的大政方針之事,但二者又有不同之處。這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辨異:
第一,二者來源不同。“國事”的出現早于“國是”。“國事”最早用例見于《禮記·喪服大記》:“君言王事,不言國事。”這里“王事”與“國事”相對,表明“國事”是指治理國家的政務大事。“國是”最早的用例見于漢代劉向《新序·雜事二》:“楚莊王問于孫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孫叔敖曰:‘國之有是,眾非之所惡也,臣恐王之不能定也。莊王曰:‘不定獨在君乎,亦在臣乎?孫叔敖曰:‘國君驕士,曰士非我無由貴富;士驕君,曰國非士無由安強,人君或至失國而不悟,士或至饑寒而不進,君臣不合,國是無由定矣。夏桀、殷紂不定國是,而以合其取舍者為是。以為不合其取舍者為非,故致亡而不知。莊王曰:‘善哉,愿相國與諸侯大夫共定國是,寡人豈敢以褊國驕士民哉!”后來,南朝范曄寫《后漢書·桓譚傳》中引述了此事,頗有影響。這個語源表明君臣等要共同制定國家的大政方針和各項政策、法規,君臣之間、全國上下、各個方面有了可遵循的政策法規才相扣合,國家才能興盛。語源已經表明“國是”的含義了。
第二,二者語義范圍不同。“國事”語義范圍較寬,屬于國家大事,有國家的政治制度、大政方針、經濟建設、文化教育、科技、軍事、國計民生等涉及全局性的問題,都是國家大事。“國是”的“是”是一個古語詞。《爾雅》曰:“是,則也。”晉人郭璞注:“是,事可法則。”清楚地表明“是”指辦事可依循的準則,“是”當“法則”講。“法則”即“法規”,即法律、法令、條例、規則、章程等的總稱。“國是”是屬于國家的法規,其語義范圍指國家的大政方針、法律章程等方面,比“國事”的語義范圍要窄得多。例如:
(1)在十一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溫總理坦誠縱論國事民生。
(2)知識界代表委員議國是。
例(1),文摘中談的“國事”有關于經濟發展、關于改革和民生、關于臺海形勢、關于西藏局勢、關于北京奧運會、關于思想解放等幾個部分,涉及國家帶有全局性的大事,都在縱論的“國事”之列。例(2)議“國是”,這個欄目中所刊載的言論都涉及到制定大政方針的問題。這兩個用例中兩詞的語義范圍是很明確的。
第三,使用語境有差別。這和語義有關。“國事”語境域較寬,出現的語境要多一些。還可用于國際間國家高官進行“國事”訪問,訪談的國事范圍較寬。“國是”,常與“商”、“議”等動詞配合使用,表明形成國家大計的過程。“國是”出現的語境域十分有限,只見于“共商國是”、“眾議國是”、“共定國是”、“議國是”之中,且在報刊網絡上出現最多的是“共商國是”。
“國事”的語境域較寬,還與一個常用語素“事”組構有關。這使“國事”在口語書面語中都可使用。而“國是”的“是”是一個文言詞,是一個構詞的不常用語素,且又增加了“國是”的書面語色彩,顯得莊重、典雅。該詞自身的這些特點也使其出現的語境受到制約。
另外,“共商國是”在一二十年前有人認為是成語,且今天也有網友認為是成語。因為“國是”經常與“共商”組合使用有關。我以為,“共商國是”最多只能算“準成語”。成語的主要特征是結構的凝固性和意義的整體性,即成語的四個字,不論是結構還是意義都不能分割,分割后則失去成語的特定含義。如“管裂流水”、“山澗流水”中的“流水”用的是本義,前兩字還可抽換成“屋漏”、“橋下”、“水溝”等,“流水”義不變,是一個單獨使用的詞。而“落花流水”、“高山流水”是成語,前兩字不能抽換,必須整體理解,整塊運用,有特定的含義。“共商國是”,前二字可抽換成“共定”、“共議”、“眾議”、“議”,而“國是”義不變,是一個單獨使用的詞兒。但因“國是”在當今常與“共商”合用,我們查閱近5年的網上相關用例,在開兩會的報道中,“共商國是”使用頻率最高,但不能因此判定它是成語。我們查閱了《中國成語大辭典》、《漢語成語大詞典》、《成語原流大詞典》、《漢大成語大詞典》、《漢語成語辭海》等,以及中小型成語詞典40余部,僅見《古今漢語成語詞典》收入“共商國是”一條。但由于在特定語境中使用頻率較高,時間一長,可能產生熟語性,又因為書面語較濃,且為四字格,給人造成“成語感覺”,所以過去和現在都有人把它當作成語,但從實質上看,目前,“共商國是”作為成語還不夠條件,我們可以作點變通處理,把它作為“準成語”或“類成語”看待更為準確。
[作者通聯:湖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