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謊言還是策略

琳　達　何　震

看到有些人的無恥和無知，并不構成我們無恥和無知的理由。誠實與高尚不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的，而是自我尊重的需要

白色謊言？（white lies？）

筆者的一位國外客戶是資深的管理專家，到大陸為國內的企業進行培訓。培訓期間，學員們提出了很多問題，對于他不知道的問題，這位管理專家一律實言相告“不知道”。不久中方負責人就有點沉不住氣了，認為這樣有損于這位資深管理專家的權威性，影響培訓的效果，中方負責人要求這個老外“即使不知道，也可以搪塞過去嘛”。

不料這位老外卻回答說：“I am the expert in the industry indeed. However，it is impossible that I know everything ，1 wont lie about a subject that I do not know．”（我的確是這個行業的專家，但我不可能什么都懂。對于我不懂的，我不會說謊。）事后中方負責人困惑不解地說：“這并不是說謊，這只是交往的策略而已！這個老外可真夠傻的。”

聰明智慧？

曾經在北京的英文雜志Metropolis擔任主編，英國劍橋畢業的Terry給筆者講過這樣一個實例：2004年Terry曾與倫敦的一家商會一起，在英國接待過從中國大陸來訪的一個商業代表團成員。大家都非常希望能把生意談成，酒宴上氣氛十分熱烈，中方更是頻頻敬酒。

可是一些細心的英國商人們發現，有的中國商人總是偷偷地把自己的酒倒在地上，而不是自己喝掉，然后卻又加滿酒杯再次向別人舉杯敬酒。英國人認為，這些中國商人是想把他們灌醉，以便得到更好的交易條款。英國人說：“如果連做人都不誠實的話，做生意怎么可能會誠實呢？”

的確，有些人把自己的聰明才智用在了不適當的地方。再舉個例子，真正的美國、加拿大企業管理的風格相對比較寬松，企業更看重業績。他們相信，人們既然出來工作，就已經解決了工作的動機問題，即最終是為了自己做事、自我實現的需要，而不僅僅是出于生活所迫而不得不為別人打工。因此，和某些亞洲國家和地區的管理風格迥異，北美公司他們很少采取“人盯人”式的監工管理方式。不過，如果有的人非要辜負這種信任，耍小聰明，比如上班時間下載電影以便回家看、用QQ和別人閑聊、利用工作時間和公司的設備干自己的私活、工作中敷衍應付等損害公司及別人的信任，其結果將可能是引起對方強烈反感并制定相應的對策去防范，結果是害人害己。

一個北美來的經理人曾困惑地說：“上班時間就要專心于工作，這是常識和基本素質，這難道還需要規定嗎？還要別人監督嗎？”失去了信任，流利的英語用在什么地方呢？英文有句短語叫：“to suffer for ones wisdom”，意思是說“聰明反被聰明誤”。

言而無信？

筆者加拿大的朋友Charlie專門組織和接待各國商務考察和旅游團隊。CharIie說：“中國來加拿大的某些團隊有的時候很難接待。明明是事先已經確定的、安排好的行程，可是他們說變就變！有時候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很多老外信奉“My word is my bond．”即承諾了別人的事情就要兌現。與別人事先商定好了的事情，隨隨便便就擅自更改，當然方便了自己，但是卻給對方的計劃和安排造成了很大麻煩和不便，老外認為不夠誠信、不值得交往。萬一我們不能兌現自己的承諾，就要盡可能提前通知別人，采取補救措施以減少別人的損失。如果我們損害了自己的信譽，損失更大的其實是我們自己。

當然，不同的文化以及不同的人對謊言的認定和容忍程度是不同的。在北美，因為謊言而被踢出商業圈子的人屢見不鮮。比如，當初市值上千億美元的美國恩龍公司，涉嫌財務欺詐被曝光，沒用幾天股票就成了廢紙，龐大的公司破產倒閉，副總裁跳樓自殺，其他的管理高層們紛紛被捕。筆者們也認識一個生活在中國的外國無賴，欠錢不給不說，還居然敢倒打一耙，說要錢的人是在“勒索”他，膽子夠大的。

不講誠信的人中外都有。《中國日報》曾經刊登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位老外和中國的一家公司談生意，在指定的交貨日期內中方不可能按時交貨，于是中方的人員用中文請示自己的老板怎么處理，老板說：“先答應下來，把合同簽了再說！”他們沒有料到的是，這個老外其實能聽懂中文！

誠實是最好的策略

英語有一句諺語說：“Honesty is the best strategy．”（誠實是最好的策略。）現實生活中，一個謊言，即使是善意的白色謊言，很可能需要另外更多的謊言去掩護（cover an elephant），循環往復，但是紙里包不住火，最后一旦被人識破，很可能會被認定人品上有問題，甚至可能會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比如美國前總統尼克松在“水門事件”中，動用特工非法竊聽競選對手被發現后，百般掩蓋和抵賴事實，最后被迫提前下臺。

當然，也有人通過謊言在這個世界上得到各種利益。誠實和良知是有代價的，有時甚至是在很多人看來慘重的代價。詩人北島曾寫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筆者個人認為，北島的這句詩有些過于憤世嫉俗，我倒是寧愿生活在一個更積極的心態下，多看看事物光明的一面。例如，高尚者畢竟還剩有一塊“墓志銘”，要知道買塊墓地和買房子在北京都是很昂貴的。）不過，當我們看到了有些人的無恥和無知，也并不構成我們無恥和無知的理由。誠實與高尚并不是為了做樣子給別人看的，而是為了自我尊重的需要。美國詩人George Sandys說：“Honesty is the germ from which all growth of nobleness pfoceeds．”（誠實是一切高貴的起源。）

誠實有價

某人譜寫了一首比較差的曲子，反復要求一位音樂名家給予評論不可。音樂家實在搪塞不過去了，最后作了如下評論：我不得不承認，譜寫該樂曲所用的紙張非常考究！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有代價的，誠實也不例外。例如作為律師，有些案件就不能去代理，而是告訴當事人盡可能不要起訴，以其他合法的手段和方法代替。

因為有些案件明顯不能勝訴（不是當事人沒理，而是沒有法律上被認可的證據，因為民事和經濟案件的原則是“誰主張、誰舉證”）；而另外一些案件，即使打贏了官司，也得不償失，當事人費時、費錢但是卻得不到任何賠償，相反卻要蒙受更大的經濟損失，因為律師費、法院的訴訟費等要預付。有的經濟糾紛案件，根據訴訟金額不等，當事人要先支付給法院幾萬元甚至幾十萬的訴訟費，等到判決的結果下來，又因各種原因不能執行，例如敗訴一方根本就沒有任何支付的能力。

筆者發現在跨文化交往中，由于文化的差異和習慣的不同，一個地區習慣性的做法及慣例，在另一個文化背景的人們看來，就有可能被誤認為謊言，要避免因為文化差異而被別人誤以為自己在說謊。不過在很多情況下，誠實、借口和謊言之間還是有一個明確而公認的界限的。誠實與高尚也并不是為做樣子給別人看的，而是為了人自尊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