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天空下

苗　青

2000年9月的一天，當我在北京看到那部只有黑白色彩的電影《柏林天空下》時，并沒有想到，未來的七年我會如影片中的天使一樣在柏林的天空下追尋夢想。我當然不是天使，可是卻同天使一樣嘗遍人生滋味。

為伊消得人憔悴

2001年秋，帶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波音747把我帶到了德國的柏林。在好友的幫助下，我順利地在第二天就開始了德語學習。我就讀了當時柏林排名第一的語言學?！丶{克語言學校。本來在國內曾學過一些德語的我覺得根本不必著急，誰知剛進學校就聽說，入學還要考試分級。這可急壞了我，因為出國之前忙于準備行裝，根本沒復習語言，現在傻眼了。沒辦法，臨時抱佛腳猛看了一個晚上，還好分到了理想的班次：初級二班。

早就聽說，德國的教育很講究程式化，在之后的學習中我深有體會。和其他來德國留學的中國同學一樣，我也非常著急地想要盡快進入考試強化班，但是學校的教務老師不同意。他們要求不斷的測試，直到我在德語的聽力、閱讀、語法和寫作四個方面真正達到高一級層次，才同意我進入了DSH考試（現在已經改為DAF德福考試）準備班。當時我很不理解，因為我希望快些進入大學，但是在后來大學中的學習，才使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循序漸進的意義和德國教育理念的精髓——嚴謹治學、穩健求實。

在德國就讀理科碩士只要讀一個專業，文科碩士則必須選擇兩個主專業或者一個主專業，兩個副專業。考慮到在國內我曾經就讀師范專業，還在高中任教四年，我選擇了就讀柏林自由大學文科碩士，專業為教育學和漢學。本來是偷懶的想法，本打算將國內大學的學分利用上，但是沒想到沒有銜接上，還是讀了足足四年。德國的教學體制非常自由，學生可以任意選擇初級階段和高級階段的課程，也就是說可以選擇自己讀書的速度，可以是三、四年，也可以是八年或者十年。這就需要每個學生必須有很強的自我控制能力，很明確的求學愿望，很嚴格的執行毅力。

我見過很多在大學中讀書近十年的同學，一方面因為學生享有住房、保險、交通、繳稅等各個方面的優惠，所以很多學生留戀在校園；另一方面，學校管理非常人性化，學生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課程表，沒有任何人的課程表與別人相同。這就使得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運轉，跟別人、跟外界很少步調一致，因此在德國的高校中組織各種大型活動非常困難。即便是相同專業的畢業考試也是每個人有自己的考試時間，我就經歷了與24位同學各自擁有不同試卷的教育學畢業考試。當時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是當監考老師念著每位同學的名字分發試卷時，我才真正意識到德國大學的自由風范。當然近幾年，德國大學也將在通行的國際大學學士和碩士制納入高校改革中，更多的學生也開始有了共同的課表，更多的學生可以共同協作完成學業。

在德國學習的條件不可謂不優越，我所就讀的德國精英大學之一的柏林自由大學擁有最先進、優美的圖書館和實驗室，開放式的蘋果花香的校園，可是我卻只能說學習異常艱苦。因為要戰勝懶惰，要戰勝拖沓，要戰勝隨時出現的拖住腳步的事情，比如打工。

衣帶漸寬終不悔

每個出國留學的學生幾乎都會遇到兩難的問題：一方面希望快些結束學業，盡快開始職場生活，這就會導致沒有時間去打工；而另一方面高昂的生活費用又使得父母的資助捉襟見肘，不得不去謀求工作，這樣一來勢必耽誤學習效率和速度。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認真考慮，認真安排。我的經驗就是在基礎階段和學期的關鍵備考階段認真學習，放假期間抓緊時間工作。當然并不是每個人都會在很恰當的時間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還要權衡利弊。

學生在德國的工作還是比較容易找到的，這一方面歸功于德國實行大學和企業合作的高校實習制度，另外一方面還歸功于德國健全的社會保障體系制度。在德國很多大型公司會承擔很重要的社會責任，在企業中設有專門培養未來工程師、設計師等職業的部門，為在校大學生提供帶薪的實習或培訓機會，學生尤其是理工科的大學生可以一邊豐富專業知識，一邊解決生活費用問題。另外在高校還設有專門為學生提供短期工作機會的介紹所，其中的工作涉及搬家幫工、保姆、秘書、翻譯、數據錄入、展會服務、模特等等各個方面。

打工的經歷是辛苦的，但也是令人懷念。每當我回想起自己曾經的打工生活時，都會感謝留學的時光，讓我體味到人生百味。我曾經為了半小時打掃一個房間去賺3塊半歐元而被主管刁難；也曾夜里12點至3點做一個體育體驗活動的助理而在凌晨錯過班車步行回宿舍；我曾為了攢一張回國過年的機票而在大學的餐廳做餐具清洗流水線的最后一道工序，且一干就是3個月；也曾為一家中國酒店開張時謄寫毛筆字深夜回到宿舍；我還曾為找到一份工作大清早6點去大學排隊抽號；也曾為了一份薪水不錯的數據錄入工作每天四小時往返市郊的醫藥公司……所有的這一切，繪成了我留學打工的五彩圖畫，有喜悅，有心酸，有疲憊，更多的是歷練和收獲。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沉思

七年的留學生活轉瞬即逝，令人神往，每每回想都令人追憶無限。記憶中總是碧草藍天，花香飄滿心房。柏林的公共設施非常齊全，上百座博物館都有人流連忘返，即便是我住在柏林，也未能游遍，實在是慚愧。市內交通有近百條公共汽車線路、地鐵、城市鐵路和地區間火車，出行極其便利；另外在以人為本方面，城市設施處處都可見為殘障人士設置的特殊通道和人性化設備。在有土地的地方都種植著樹木或花草，讓人滿眼蔥蔥郁郁。城市的所有景觀都遵從著以人為本，節約能源，保護環境的理念。人們也非常自覺地將垃圾分類存放，車輛規矩停靠。所有公共服務部門的工作人員都是笑容滿面，禮貌謙和，甚至走在街上的大媽也會為你引路或者解決疑難問題，還經常聽說有小城市的學生被開車送回公寓的事情。

在留學的七年間，遇到過很多人，經歷過很多事。對于德國的生活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對德國人的生活觀念也有所了解，同時這些也讓我重新思考我的生活觀。德國人非常重視家庭，盡管他們的結婚率并不高，盡管他們的出生率還停留在負增長，盡管這個國家老齡化嚴重，但是這個國家的人們都非常重視生活質量和自我理想的實現。經常舉家外出度假，體驗風土人情，關注生活環境使得他們經常討論環保的話題，討論人與自然融合的問題。對于政治話題，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態度。跟德國朋友討論的時候會經常讓我思考人生：我為什么來德國留學？我在追求什么？我在進步嗎？每次都會在思考后得到更大的動力。

8月的柏林天空是美麗無比的，而在這碧空之下，曾經有我多彩的夢，但愿印入心底，永遠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