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邪的眼神

　　幾個月前省作協(xié)安排我們作家讀書班的學員到安徽一個風景秀美的小縣城采風。
　　一到秋浦河，我們就被青山秀水所吸引。我們散漫穿行在當?shù)氐墓糯迓洌煌Ｙ潎@如世外桃源般的風景。在給同學拍照的時候，我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跟在我們身后，我們走，他也走，我們停，他也停，總是在不遠的地方，和我們保持很近的距離，眼睛直直盯著同學身上的背包。
　　這讓我們有點納悶，同學的背包里有相機、手機、銀行卡、證件等一些值錢的東西，莫不是他盯上了我們的錢財？
　　同學也注意到小男孩了，她說：“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圖？怎么總是盯著我的背包？”我們幾個同學有的走在前面，有的走在后面，護衛(wèi)著同學背包里“值錢”的東西，繼續(xù)游走。
　　讓我們想不到的是，也許是我們擋住了小男孩的視線，他跟了上來，走到同學的左側(cè)，眼睛直勾勾盯著背包，神情怪怪的。
　　在一個古橋上，一個同學建議讓背包的女同學把背包挎到前面，這樣就可以避免發(fā)生意外了。小男孩還是和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同學把包移到胸前以后，他又跑到前面，眼睛盯著包。
　　中午，當我們拐過一個老巷子后，小男孩不見了。一支煙的功夫，小男孩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而且還帶了兩三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小孩子，他們有男有女，衣服有點破舊。他們說著我們聽不懂的方言，間或?qū)ν瑢W的背包指指點點，似乎爭論著什么。
　　我們在一家農(nóng)宅里吃飯的時候，那幾個小孩子提著個布兜，你推我，我推你，扭扭捏捏走了進來，靠近我們。那樣子很靦腆很可愛，擁在后邊的小孩推了一把前面的孩子，欲言又止，似乎讓領(lǐng)頭的大孩子帶頭和我們說話。
　　我走上前，問帶頭的小孩：“你們吃飯沒？今年幾歲了？上幾年級了？如沒有吃飯和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他臉瞬間紅了，低下頭，揉搓衣服上的紐扣，沉默了一瞬間，他似乎鼓了鼓勇氣，說：“哥哥，那個姐姐背包上的小絨熊太可愛了，能讓我們摸一摸嗎？”
　　剎那間，電光石火，原來，他們跟了我們大半天，走了那么長的路，就是為了摸一摸背包上的小絨熊啊！
　　我的臉紅了，女同學的臉紅了，剛才結(jié)伴的同學們臉都紅了。
　　女同學笑著說：“是嗎？謝謝你喜歡這個小絨熊，那你們來摸啊。”說完大方地把小絨熊摘下來給他們。
　　他們緊緊地圍攏在一起，眼神里寫滿了興奮、高興、憧憬，像秋后湛藍的晴空，像清晨草葉上的露水，清澈、無邪、明凈。你一下，我一下，他們叫嚷著，笑著，笑聲如同風鈴。
　　這可愛的樣子，讓我們心里有點愧疚。同學說：“喜歡就送給你們吧。”
　　令我們想不到的是，帶頭的那個小男孩接過小絨熊，從布袋子里拿出一束花說：“姐姐，我們可不能白摸白要你的絨熊。這是我們從山上摘的野花，很香的，你們帶回家插在水瓶里，可以養(yǎng)很長時間呢！”
　　我看到女同學的眼里有了一絲淚水。
　　回南京的路上，同學們很詩意地感慨。有的說：“我們自以為是的堅硬之心、褶皺之心，瞬間被一道道暖陽密密地燙過，面對這些孩子清澈的眼神，我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有的同學說：“這些年，我去過很多地方，看慣了城市的時尚繁華，看多了那些氣勢磅礴的名山大川，但這次采風，是最受教育的一次，這里的景點是最難忘的景點。”我無心看車窗外的風景，腦子里回想著當時的一幕，我在想：你為小小的他們惆悵、內(nèi)疚，他們卻滿心歡喜，沒有憂慮和邪念，用就像藍天上的一朵白云一樣純潔的眼神盯著你背包上的小小絨熊，他們花朵一樣的心，露水一樣的眼神啊，早已讓我們成人世故的城府坍塌軟化。
　　愛是天下最美的風景。我對自己說：走過，路過，珍惜那路上一雙雙流淌純真、盛納清風藍天白云的眼睛吧，那眉宇間舒展著塵世間最干凈的詩歌；那稚嫩的喉嚨里傳遞著天籟般美妙的音符；那無邪的眼神里寫滿了最單純的潔凈之愛。■
　　（瀟水薦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