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零

　　汶川地震的第三天，市中心廣場舉辦了一場向汶川地震災區的募捐活動。我是昨天從晚報上看到這個信息的。剛好這一天都沒課，我一大早就從學校趕到中心廣場來當志愿者，領到的任務就是反復播放汶川地震新聞的錄像。
　　很快，電視機前聚集了很多市民。有的市民看上一段電視后便含淚到募捐箱前捐款，有的市民捐過款后又過來看上一會電視。來來去去的市民都不時咂咂嘴。一個穿著土灰色襯衫的矮個男子突然扭頭問我：“汶川在哪個地方？”
　　我說：“四川。”
　　“四川這大地方我知道。汶川還靠近哪個城市呢？”
　　“成都吧。”
　　“哦。這地一震就把好端端的地方給全毀了。唉，別說死了的人好冤的，就是沒死的人也嚇得好慘。你去過汶川嗎？”
　　我看了這矮個男子一眼，搖搖頭，又忙著維護現場秩序去了。過了一會，我發現這矮個男子又跟旁人接上了話。我聽他嘆道：“要是這路途不遠的話，還可以走過去幫上幾把。你可別看我個子矮，一身力氣還是很大！”
　　就在我跟募捐箱旁的工作人員搭腔時，那矮男子走到了募捐箱前問：“我捐九十六塊錢，可以吧？”
　　工作人員點點頭：“這都是自愿，多少不限。”
　　矮個男子噢了兩聲，便從褲兜里掏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說：“你們找給我四塊錢吧。”
　　“還要找零嗎？”
　　“嗯。我只捐九十六塊錢。”
　　我和幾個工作人員怔了怔。當然，有個工作人員馬上掏出自己的錢包，幫這矮男子把一張百元鈔票換零。矮個男子把九十六塊錢塞進了募捐箱后，又攥著剩下的四塊錢向幫他換零錢的工作人員道了一聲謝。
　　后來見他又站在一側看電視，我便湊過去問他：“嗯，剛才聽你說話的口音，不像是這城里人吧。”
　　“嗯。我老家離這城好遠。我過來打工。這幾年都靠打工掙點錢。”
　　“你們鄉下人風俗就是太多了，連捐款也這么講究。九十六塊，是不是要圖個吉利數字呢？比如久久長遠，六六順利啊。”
　　他一怔：“我沒想那么多，也沒這個講究呀。”
　　“還說沒有？拿出一張百元鈔票卻只捐九十六元，肯定有什么講究。要不還會讓人家找零？這捐款還找零，呵呵，我也是頭一回聽說這新鮮事。”
　　“這算什么新鮮事？我只不過要留四塊錢坐車趕回市郊的廠里上班。身上只有一張鈔票，就是這張一百塊的，只好讓人家找零。下午要是用不了上班，能有閑時讓我走路，我就慢慢走回廠里也沒事。用不了趕去上班，這一百元我還要人家找回四塊錢搞什么？嘖，要是我身上多帶四塊零錢就好了。”
　　接著，矮個男人問了一下時間便匆匆離去。
　　就在這時，有工作人員招呼我過去吃中飯，說店子里送來盒飯了。我的心觸動了一下，這矮個男子只留四塊錢坐車，卻沒把這吃中飯的錢算進去。他這不是要餓著肚子趕回去上班嗎？我想去找他，卻已經看不見他的影子了……■
　　（謝偉杰薦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