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悲觀地嘆息:瑞士的象征——阿爾卑斯長號在阿爾卑斯山中快消失了。然而,時至今日,它仍然有如天籟之聲,頑強(qiáng)地流淌在阿爾卑斯山民的血液中……,暮色茫茫,夕陽西下,余輝暈染著阿爾卑斯群山。一個遠(yuǎn)離家人的牧羊人,獨(dú)自站在山巔,在羊群的默默陪伴下,吹起了長長的號角,用那悠長的嗚咽向群山訴說著不盡的惆悵。這幅憂郁的畫面貫穿了阿爾卑斯長號500多年的漫長歷史。
考古學(xué)的研究將阿爾卑斯長號的歷史追溯到2000年之前。在歐洲,長號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也有500多年。最初它是牧羊人的簡陋樂器,除此以外,它還是在山村中傳遞信息的工具。
莫爾然村海拔1500米,位于一個不大的山谷中,四周被數(shù)座2000多米高的大山所包圍。山上森林郁郁蔥蔥,有山間小路通向四面八方。我選擇了一條小徑向上走去。起初是密密的樹林,林間小路上鋪滿厚厚的木屑,踩上去十分舒服,泥土和松脂的清香更是怡人。越往上,樹木逐漸稀疏,草甸卻越來越茂盛。漸漸地,森林消失在腳下,四周變成了一片花的海洋。環(huán)顧四周,不見任何人跡。厚厚的草甸上一蓬蓬、一簇簇的不知名的山花在陽光下競相開放,自由自在地展示著蓬蓬勃勃的生命。大山像守護(hù)神一樣溫厚地?fù)肀е约簯阎羞@些微不足道卻各具特色的大自然之子。
山路還在緩緩向上。轉(zhuǎn)過一個山彎,躍入眼簾的畫面讓我不覺屏住了呼吸: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崖像一面巨屏,一覽無余地出現(xiàn)在腳下山谷的那一邊。山峰那熟悉的輪廓讓我歡呼脫口而出:“HweI+QBsIxDdshtlDRF3Hg==米迪峰!”米迪峰是瑞士西南部阿爾卑斯山最美麗的山峰之一,它的身影曾出現(xiàn)在不知多少瑞士萊蒙湖區(qū)的風(fēng)光照中。它的壯麗與萊蒙湖的秀美和湖畔古老滄桑的什壅古堡遙遙相望,湖光山色和自然歷史融為一體,構(gòu)成了瑞士這個美如仙境的國家的最美畫面。面前的米迪峰上,連鐵灰色的巖石間的條條溝壑都清晰可見,近得似乎再向前一步就可踏上它巨石嶙峋的身軀。但是腳下卻是一條深深的山谷。
山風(fēng)吹來,薄霧像輕紗般從谷底裊裊升起,無聲地暗示著天堂與人間的不可逾越。這邊草甸上,山花怒放著。有三五頭不知從何而來的奶牛在安祥地吃著草,對身邊野花的美麗無動于衷。在這自在到庸懶、自然至無欲的天地中,我突然感到人類語言對大自然的贊美顯得如此蒼白、做作。
就在此時,似有似無地從極遠(yuǎn)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有如天籟之聲般悠緩的旋律,如泣如訴,如嘆如歌。這是一支阿爾卑斯長號在向大山發(fā)出了呼喚,是一棵曾生長在山坡上的樺樹在用它的身體向大山母親傾訴著心聲。晚霞染紅了群山,暮色在山谷中升起,正是阿爾卑斯長號吹響的傳統(tǒng)時刻。我情不自禁地在山間小路上奔跑起來,迎著那隱隱約約的音樂。
它在山谷、在林間、在四周的空氣中飄蕩著,時而清晰悅耳,時而細(xì)弱如游絲。我辨不清它的方向,它好像來自四面八方。但我知道它就是那幾百年前孤獨(dú)的牧人向大山傾訴的回聲。在越來越清晰的長號聲中我趕回了莫爾然村。長號節(jié)最精彩的部分——黃昏音樂會已經(jīng)開始。來自不同地區(qū)、不同山村的代表隊輪流出場,吹奏起不同主題、不同風(fēng)格的民歌。他們時而獨(dú)奏,時而集體合奏,時而兩支長號對奏。音樂將人們帶進(jìn)阿爾卑斯山的秋季,牧人將牛群趕上高山肥美的草場,在那里度過整個牧季。
他們遠(yuǎn)離自己的家人,孤身一人與牛羊日夜為伴,傍晚牧歸之時卻有家難回,面對莽莽大山,無限的惆悵通過長號的嗚咽傾訴出來。那舒緩和諧的旋律就像大自然的曠古回聲,給他們以心靈的安慰。偶然,除了大山的回聲外,他們還可以聽到不知在哪一處山巔的另一支長號的回應(yīng)。于是兩個孤獨(dú)的人就這樣站在可遙遙相聞卻不可目及的山巔,隔著縱橫的山谷,吹響各自的長號,憑著那綿長的旋律一應(yīng)一答,交流著語言不能傳達(dá)的情感,以幫助他們度過那漫長的時光。
在音樂節(jié)的最后,號手全體上場,排成一個巨大的弧形。幾十把長號像一把展開的巨扇。號陣前,兩名身著瑞士民族服裝的山民高高地舞起瑞士國旗。國旗在空中翻飛,號角齊鳴,深沉悠揚(yáng)的旋律在山谷中久久蕩漾。這音樂聲在向世人宣布:長號沒有在大山中消失,它將永遠(yuǎn)在阿爾卑斯群山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