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大橋自殺者的心聲

　　心情沮喪的肯尼斯·鮑爾德溫從舊金山市的金門大橋上一躍而下。他在那一瞬間首先想到了什么？以下是記者的采訪和當事人的回憶。
　　世界上最美麗的懸索橋之一，美國舊金山的金門大橋還以另一件事聞名于世：自殺。在過去的68年之中，約有1300人從249英尺高的橋面一躍而下，其中只有26人生還，肯尼斯·鮑爾德溫就是其中之一。1985年8月21日上午，這名時年28歲，居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特拉西的計算機繪圖員告訴妻子埃倫，他晚上打算加班，不能去帶孩子的保姆那里接3歲的女兒凱瑟琳了。
　　我想要自殺已有一段時間了，但我并不真正知道那天我為什么要下決心從金門大橋上跳下去。我因為工作壓力而產生憂郁癥已有數月。我很害怕被解雇。在我到學校去學繪圖的兩年中，一直是埃倫支撐著這個家庭。她為我做出了實實在在的犧牲，而我卻在令她丟臉。我感到陷入了一種難以擺脫的困境。在學校里，我的學習成績不錯，但一來到外面的世界就深感無法很好地應付。更糟糕的是，我的家庭不能依靠我來撫養。我當時確實相信自殺可能是對我家庭的一種愛的舉動。我幻想著埃倫將來會嫁給一個負責任的、總是能支付貸款的男子。不過我不得不承認，我要尋死的想法很自私。我沉浸在苦悶、惱恨之中，企盼抹去這種思緒。我想要逃避。
　　鮑爾德溫之所以選擇金門大橋自殺是因為他認為，這種方式不會像其他一些自殺方式“搞得一團糟。”
　　我聽人說舊金山海灣中的海流十分湍急，尸體常常被沖到海中，有一些從未被找到。我對此頗為寬慰，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家庭為我舉行葬禮，我只希望他們忘掉我，讓我永遠逝去。
　　那天離開家之后，鮑爾德溫開了90分鐘的車，來到金門大橋。可是當他走出小汽車，站在橋面上時，卻有了別的想法。
　　妻子和女兒的形象不斷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深深地愛著她們。我不知道人體撞擊水面的滋味如何。我意識到可能會受傷。我不想掉到某一艘船的頂篷上。當我一躍而下時，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我身邊。我感到這個世界對我不公平，我想告訴這個世界我的感受。沒有人在注意我。不好，現在有人在注意我了。突然，有許多事情涌上心頭。
　　鮑爾德溫從1數到10，但卻沒有跳。當他第二次從1數到10時，他眺望了一下海灣對面的舊金山市區，然后越過了橋的欄桿。
　　我記得我的雙手脫離了欄桿，隨著就是下墜的感覺。我在片刻之際就認識到自己犯了大錯。我說不出那個過程有多恐懼。我不想死，而我正在沖向死神，只有束手待斃了。我基本上是腳朝下地跳入海中的，在撞到海面之前，我想我已因恐懼而失去了知覺。
　　在空中墜落了3秒之后，鮑爾德溫以每小時75英里的速度落入水中。他身體接觸水面的那個部位每平方英寸的壓力達到15000磅。這種力量可比喻為猶如一輛高速行駛的小轎車撞到一堵磚墻，自殺者一般會遭受嚴重的內傷。但是鮑爾德溫的臀部和大腿吸收了大部分的沖擊力。他在鉆入水中的那一刻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我浮上水面后便本能地游了起來，并且大聲呼救。我還記得我當時大叫“救救我，救救我！”上帝，我很欣慰還活著。
　　海岸警衛隊的快艇將鮑爾德溫救起，他為自己的行為表示了道歉，并在神智清醒的狀態下被送到賴特曼陸軍醫療中心。他只是因水溫較冷而有點受寒，肺部出現了一些淤傷，另外斷了一根肋骨。
　　鮑爾德溫的自殺行為對他的婚姻產生的后果更為嚴重。埃倫在剛聽到丈夫從金門大橋跳下的傳說時笑著表示一定是誰在開玩笑，隨后進一步的消息被證實后她感到十分震驚。“我真不知道該怎么看待這件事，”她告訴《人物》雜志的記者。“一般來說，當你過了一段婚姻生活后，你以為你會了解自己的配偶。肯尼斯總是表現得很有樂趣，是個外向的男子。我以為我們組成了完美的家庭。他的自殺行為使我大吃一驚。我知道他在工作中碰到了不愉快的事。然而有多少人會因不愉快而鬧到去自殺？”
　　埃倫覺得很氣憤，負罪感和心理上不知所措油然而生。她一度想離開肯尼斯。后來一系列的心理治療挽救了兩個人的婚姻。二十多年后，他們仍保持著不錯的婚姻關系。48歲的肯尼斯·鮑爾德溫目前在某職業學校教制圖，而埃倫則是一名平面制圖藝術工作者。23歲的女兒凱瑟琳正在大學學習，準備當一名教師。
　　我已經懂得當我需要幫助時，可求助我的妻子。我仍會經常產生焦慮情緒。但是我會把這種焦慮說出來。我認識到憂慮不會是永久的，只是感覺上不如人意。每個人都會有坎坷和糟糕的日子，我也依然會有，但是我現在有了更多的選擇。
　　從我跳入海面的那時起，我就感到我要活下去，現在沒有任何事能改變這一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