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拉著我的手

　　加拿大中國專業(yè)人士協(xié)會是加拿大多倫多大陸社團第一個，也是唯一設有教育基金的團體。目前，教育基金已在加拿大聯(lián)邦政府注冊，成為相對獨立的慈善機構，以推動和支持教育事業(yè)為主旨。該基金每年為高中、大學在校華裔學生提供各種獎學金和助學金，自1999年以來，有八十多人獲獎。2005年，教育基金開始向不同種族、不同宗教背景的學生開放，并特別鼓勵就讀新聞、亞洲研究、文學和非熱門專業(yè)的學生申請。
　　百無禁忌的普通百姓——李丁
　　李丁是1998年底移民的。“一下飛機，什么感覺？像是回到了北京，401公路像北京的機場路，像三環(huán)。多倫多和北京也很像，都是北方城市，都那么粗獷。”從中國的城市到加拿大的城市，他沒感到太大的不同。
　　李丁是從香港移民加拿大的，但卻是地地道道的大陸人。1984年，李丁考入對外經(jīng)濟貿(mào)易大學國際貿(mào)易專業(yè)，畢業(yè)后，被國家經(jīng)貿(mào)部人事司派往香港、澳門從事貿(mào)易工作10年。其間，簽署的是上千萬的大單，運作的是上千萬的資金。輕松時，前后兩個電話，不到兩分鐘，就為國家賺七八萬美金；緊張時，連夜奔波，不吃不喝，為國家追回幾萬元貨款差額。他說：“那時是給國家干，賺多賺少，沒人說好說壞，但我多年接受的是傳統(tǒng)教育，不做，于心說不過去。”外貿(mào)改革后，運作機制發(fā)生了變化，責任與愉悅、風險與成功并存，也鍛煉了獨擋一面的本事，李丁“官”至部門經(jīng)理。
　　買賣做了10年，李丁申請移民，半年，批準，來了。
　　經(jīng)貿(mào)部的外貿(mào)專業(yè)人才，移民后因照顧家庭，不再做貿(mào)易。以何為生？“雕塑啊，我到一家制作、銷售雕塑藝術品的大公司工作了，主要從事美術設計和泥模制作，市中心消防隊員紀念銅像，省府皇后公園的警察紀念銅像，就是我參與設計的，還有一些教堂、紀念公園的雕塑也是我做的泥模。我的浮雕仿古作品曾被伊頓中心的Bowring作為主線產(chǎn)品，下過不少訂單。知道這個店嗎？這是個著名的禮品連鎖店。”
　　李丁從小有繪畫天賦，善畫寫意國畫，12歲參加澳大利亞國際兒童畫比賽，國畫《斗雞》被河南省博物館收藏。時隔多年，沒想到在多倫多又重拾畫筆。
　　加拿大安大略省最大的雕塑制作公司老板在雕塑藝術行業(yè)展銷會上并沒有注意到展臺后面的李丁，而是相中了他帶去的作品。老板圍著作品轉了幾圈，沒說什么，走了。幾天后，李丁接到了老板的約談電話。面對面，老板拿出一張照片，指著上面的“天使”對他說：“你能不能做成泥模？”“當然。”李丁不假思索地開始現(xiàn)場演示。“你能不能留下來？”“當然。”李丁走進了公司。
　　這家公司在行業(yè)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五十多人，個個身懷絕技。多了一個唯一的亞裔面孔，起初并未引人注意。很快，老板發(fā)現(xiàn)，他無意中尋到的是一塊“寶”——公司里，懂泥模制作的不懂電腦設計，懂電腦設計的不懂泥模制作，而兩樣兼通的只有李丁一人，如此可省下3-5道工序、4-5個人；這個人還懂得韓文、阿拉伯文的電腦輸入，如此可直接把字刻在雕塑作品上，省去了寫、描、刻繁雜的程序；這個人還可制作網(wǎng)頁，如此公司第一次面對無限的世界……李丁立即成了公司的棟梁，老板倚仗有加，欣賞有加，工資也不菲。
　　但是，李丁卻提出了辭職，這是在5年之后。
　　李丁說，一位大陸朋友要買房，他給朋友推薦一位經(jīng)紀人，是香港人，結果可想而知，語言、觀念、標準、準則等等都有不同，雙方溝通相當困難。由此他萌生一個想法，如果我來做這個經(jīng)紀人呢？我在香港工作了那么多年，又來自大陸，雙方溝通的障礙在我這里根本就不是問題，再說，貿(mào)易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和房地產(chǎn)交易很相似，談判駕輕就熟……房地產(chǎn)市場是不是很需要我這種背景的人？很快，他做出了決定，辭職，做房地產(chǎn)。
　　舍棄一塊“寶”，老板舍不得的，努力挽留了兩年。兩年內(nèi)，老板容忍他上班用公司的電話、傳真作房地產(chǎn)生意，容忍他一周只上一次班，即使不來了，也保留他的全部福利，保留了兩年……李丁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他走之前，為公司“克隆”了另一個多面手的“李丁”。當年的圣誕聚餐會，也成了李丁的歡送會，會上，老板對他說：房地產(chǎn)做得不好的話，你一定回來。至今，老板還把做不來的例如手工雕塑作品邀請李丁幫忙，但李丁實在太忙了，他不得不推掉。
　　說起這段經(jīng)歷，李丁說，公司里的人是真正的藝術家，他們保留著像原住民那樣樸實的風格，生活得很踏實，很樸素，和我們熟悉的那種激進、浮躁的風氣截然不同。和他們在一起，我學到很多東西，包括文化知識在內(nèi)。剛到公司的時候，人家講《圣經(jīng)》的人物，我不知道。設計宗教人物，我不懂。但當我離開時，我懂得的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藝術，做了5年；房地產(chǎn)，至今也做了5年。已經(jīng)獲得“Re/Max白金獎”、“Homelife 總裁獎”的李丁對市場競爭有自己的見解。他說，我不同意“競爭”這個詞，客戶是你用自己的特點吸引來的，而不是爭來的。王致和臭豆腐，六必居醬菜，名字就是信譽，不用搶別人的吧。做好自己的，是份內(nèi)的工作；做出品質才是最重要的。你做得好，已經(jīng)達到了一定水平，競爭就不明顯，而是分給別人客源的問題了。
　　與藝術相比，他說，房地產(chǎn)的收入更高些。作為社會中的一分子，我一直在想，通過什么方式為社會做些有意義的事，恰巧知道了加拿大中國專業(yè)人士協(xié)會教育基金，為下一代作點貢獻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就來了。往大處說，是回饋社會，往小處說，拿出一萬元，對我的生活也沒有本質的影響，況且，這也是一種責任，這責任包括社會的和自己的。我是普通老百姓，捐點款，是老百姓做的老百姓的事，沒什么特殊，每個人，包括你，都會、都應該做這種事。
　　回頭看看，貿(mào)易、藝術、房地產(chǎn)，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專業(yè)，李丁在20年內(nèi)都做了。移民后與國內(nèi)相比，有否不及呢？他說，移民常感覺到的落差在我這里并不明顯。在哪里我都是一個普通老百姓，這邊也是出力賺錢生活。專業(yè)的轉換，國內(nèi)國外的轉移，與何種人為伍，我并不挑剔，只要大原則正確，其他百無禁忌。
　　正因為百無禁忌，李丁移民前5年、后5年，都不為柴米所累，都生活得游刃有余，小老百姓過小老百姓的日子，挺滋潤。
　　做與國際關系沾邊兒的事——楊靜
　　她有很多錢，很多，但并不是她的，她在為別人打點，而且做得不錯，已經(jīng)成為某金融理財公司有限合伙人。
　　楊靜，天津人，1981年天津市高考第二名，北京國際關系學院英語、國際關系專業(yè)畢業(yè)，恢復高考第一批保送研究生，專修英美文學及國際經(jīng)濟。至此，“凡是跟國際關系沾邊兒的事情都會很感興趣”，楊靜說。
　　年輕時的楊靜是個不太“安分”的人，總是尋求新的東西，在職場變換中一次次試驗性攀爬新高度。
　　留校任教期間曾想報考中國外交部高級翻譯，被校長攔住了。校長說，你該教書，以后當了教授，可以帶很多學生，而翻譯，只能是個工具。楊靜聽從了，但她不甘心一輩子待在學校，時遇北京國際飯店招聘公關部經(jīng)理，她跑去了，身高、外形、儀表，特別是一口流利的英語在幾百人中奪得第一。國際關系學院與國際飯店就一位公關人才展開了協(xié)商，學院放人，飯店支付2萬賠償費。在此期間，楊靜參與策劃主持了中國第一場意大利時裝表演以及各種大型活動，代表飯店出訪歐美等國，展現(xiàn)、推介當時這個中國為數(shù)不多的五星級國際飯店。在她任職的1988年至1990年底，國際飯店名聲鵲起，成為包括時任外交部長吳學謙等外交人員、外企、商界官員名流經(jīng)常光顧的所在。工作打開局面，而后的工作就是重復。重復的工作缺乏動力，3年后，楊靜又走了，進入一個嶄新的領域，受聘北京一家四方合資的國際投資管理咨詢公司。她說，這家公司主要是為跨國公司進入中國市場打通通道，比方說提供市場資訊和可行性報告，物色合作伙伴，準備談判資料，提出決策方案等，公司就像一個智庫，要為你的客戶作出整體評估和定位。作為歐美市場總監(jiān)，她與美國34家上市公司的CEO、CFO會面，在美國多個地區(qū)組織有關投資中國的講座。當時中國改革初見端倪，很多政策都是新的，每次講座她都必須做足功課，光是資料就有一尺多高。離開美國時，她帶回了這些公司的多個項目，隨后一些公司陸續(xù)進入中國：美孚石油、Johnson & Johnson……
　　
　　多年來，她一直在做與“國際關系沾邊兒的事”，享受那種國際間的東奔西忙，也享受回答國際問題時的那種坦然自若和胸有成竹，更享受經(jīng)她手將國外大公司一步步領進家門落地生根后的成功和自豪。
　　在無限享受中，楊靜卻移民了，源于一本護照。加拿大一家公司請楊靜兩天后到香港會面，而楊靜卻不能成行，因為辦理簽證至少要月余。加拿大人愕然：怎么會？！楊靜想換個身份，為出入各國提供方便。移民后的楊靜卻改變了只想改變身份的初衷，而真的喜歡上了加拿大這塊與中國截然不同的土地。
　　繼續(xù)做了兩年咨詢工作后，她開始考慮進入另一個陌生的領域試試看——金融界。她說，投資管理咨詢實際上也是一種貿(mào)易，是資訊貿(mào)易。既然進入了貿(mào)易領域，那么就要走到貿(mào)易運作的最高層面，最高層面是什么？是資本運作，這是貿(mào)易領域的制高點。
　　起步，相當艱難。起步，是在冰天雪地的時候，那是2001年。公司培訓人員一再告誡大家，“公司不會給你一個客戶，要你自己去找，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你的客戶……這非常非常困難，提前告訴你們，就是試圖把你們嚇跑。”一番話，讓人心驚肉跳，也篩揀出一部分意志不堅定者。楊靜留下了。
　　客戶就在街區(qū)中，她走進一個又一個街區(qū)，一家一戶地敲那一扇又一扇緊閉著的門。門開了，卻少有人讓她進屋，寥寥數(shù)語就打發(fā)走人，好心腸地送給她一句好話：“這么冷的天，你還在工作啊。”也有人把惡言惡語甩到她臉上：“不要再敲了，大冷天的你還在敲門，證明你是不成功的。”曾經(jīng)人很體面、工作很體面的楊靜屢屢被門“嘭嘭”地關在門外。這是最糟糕的時刻，女人在這種時刻往往會情不自禁地掉淚。但楊靜沒有，她說，她堅信一點，只要堅持就能成功，她要證明“是金子到哪里都能發(fā)光。”
　　建立客戶網(wǎng)絡是一個漫長過程，有人慢些，但也有人快些，楊靜是那個快的。她說，第一年我就贏了公司的獎勵旅游。公司每6個月評定一次，達到額度的，可旅游世界各地，一年兩次機會，這么多年來，年年我都能贏兩次，和家人一起跑到一個又一個國家。
　　現(xiàn)在楊靜管理著數(shù)百客戶的眾多資金，業(yè)務還在不斷擴大。
　　去年2月，楊靜接到一份傳真，上面寫著：“多倫多City TV/CP 24需要一位投資顧問在多倫多證交所現(xiàn)場回答金融證券投資的有關問題，公司一致認為你為首選。如果你同意，請馬上與我們聯(lián)系。”落款是公司的公關部。楊靜同意，代表公司在電視臺出鏡。面對鏡頭和觀眾對楊靜來說并不陌生，她曾是天津市少年廣播合唱團團長，大學是校文工團女高音，和劉歡的男女聲二重唱紅遍校園，榮獲首都高校英語歌曲大賽一等獎。鏡頭前，她找到了曾經(jīng)的感覺。公司驚異，電視臺滿意，因此，她很驕傲。一個以西方人為主的公司選派了華裔女性，一個以西方人為主的主流媒體接受了華裔女性。這位華裔女性沒有理由不驕傲。
　　喜歡做與“國際關系沾邊兒”的事兒的楊靜，一個中國大陸來的新移民，卻為“外國人”打理著美金和加元，或者更多種類的貨幣，這也算是“國際關系”中的一種新類別吧。
　　談到捐款的事，楊靜說：“西方人的慈善意識很濃，有錢人做慈善事業(yè)的比比皆是，更可貴的是，很多沒有錢的人也在做慈善，我的客戶中有的夫妻倆的收入還不如我一個人，但他們也在做慈善，也在捐款。CPAC教育基金起步不久，需要有帶頭人。我不是很有錢，不是錢多得沒處放，既然孩子們有這種需要，我愿助他們一臂之力。”
　　2007年圣誕節(jié)，在教育基金頒獎晚宴上，獲取獎學金、助學金的學生們一一走上臺領獎，掌聲一陣又一陣。楊靜靜靜地坐在一隅。突然，一個年輕人走到她面前說，你是楊靜老師嗎？我就是接受你獎學金的學生，我叫馬若塵。燈光很暗淡，楊靜看不清小伙子的臉，但她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很傳統(tǒng)、很成熟的孩子。孩子、孩子的母親與楊靜合影，母親一再說著感謝的話。孩子發(fā)表感言時說：“對我的家庭和我本人而言，獲得這個獎項無尚榮光。獲獎鼓勵我更努力學習，在余下的大學生涯里取得更好的成績。在此，感謝加拿大中國專業(yè)人士協(xié)會、捐助人和我的家庭對我的信任與支持。”她慶幸這個孩子能體會她的那份心，她慶幸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推動年輕人往前走。
　　消極救濟，還是提升福祉——中西慈善詮釋的差異
　　開始關注慈善，也就搜索了關于慈善的資料，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中國和西方對慈善的認知卻是截然不同。
　　資料：《大不列顛百科全書》中“慈善基金會”條目的釋義是：“一種民間非營利性組織，由捐贈人提供財產(chǎn)并由它自己的職員進行管理，以其收入服務于對社會有益的目的。”
　　《大美百科全書》“慈善事業(yè)”條目的釋義是：“最悠久的社會傳統(tǒng)之一，它借由金錢的捐助和其他服務，來提升人類的福祉。”
　　中華慈善總會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其獲捐贈的70%來自國外和港臺，國內(nèi)富豪的捐贈不到15%，資產(chǎn)總額超過千萬美元的中國企業(yè)有過捐贈行為的比例不到1%，而2000至2004年美國50名最大的慈善家捐款總額達650億美元，平均每年約130億美元。兩國是否可比，不好說，但社會責任感與公益心方面的差異是的確存在的。
　　慈善，已經(jīng)進入西方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構成了社會公眾的生活模式。對此，移民過來的人還很生疏，但沒有拒絕，并在逐漸接受和改變。慈善需要群體的啟蒙，而且已經(jīng)有人走在前面了。
　　“牽著手的手，天涯不孤獨！”這是中國冰雪災害后的捐款廣告詞，借用過來，送給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