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逃脫
就像很多隱士一般,古人眼里的鄉村,是逃避世俗紛擾的避難所,成效如何,千百年前早有定論:小隱隱于山,中隱隱于朝,大隱隱于市。隱士追求的是獨善其身的雅興,而我們選擇旅行卻像是一場暫時的身份逃脫。
在阿蘭·德波頓眼里,詩人譴責城市造成一系列窒息生命的情感,包括我們所處社會地位的焦慮,對他人成就的羨慕,以及在陌生人面前炫耀的愿望。而要逃離這些在他看來在城市里滋長的情緒,就需要到大自然中,到廣闊的鄉村里去尋求一種內心的寧靜,這就是華茲華斯在他的詩作中形容的那股自然力量的救贖作用。
但是,幾天的旅行能為我們帶來什么?德波頓并不樂觀:即使我們承認能從與大自然的接觸中獲益不淺,我們卻仍可能因為接觸它的時間短暫而受限制。用3天的時間沉浸在大自然中所得到的精神撫慰,未必能持續超過幾個小時。專心地沉浸在旅游中尚且放松不得,更何況我們中的多數人還不舍得拋開“電子狗鏈”的羈絆,在旅程中處理公務呢?
地點無所謂,時間長短不重要,我們到底在旅程中尋找什么呢?德波頓用華茲華斯的例子告訴我們,大自然能夠帶給我們最大的慰藉不在于一段長時間而舒適的旅程,而在于我們在大自然中所見到的景象,可能永遠留在我們一生的記憶中,每當他們進入我們的意識,便能與我們眼前所處的困境形成對比,給予我們慰藉。而這就是他所述的“凝固的時間點”。
生活也許困于慣性,“凝固的時間點”是珍藏在記憶里的某個場景,不一定是名勝古跡,卻是旅行中最觸動你的地方。
目的地:回歸
對于想外出的人來說,去哪,也許會被視為是個最關鍵也最讓人頭疼的問題。去哪里真的那么重要嗎?德波頓在他的書中隱隱有這樣一個觀點,你對旅行的期待是怎樣的?那個讓你心馳神往的去處,應該是已經附上了太多他人評價的地方。想去鳳凰,一定是追尋著沈從文的湘西而去;到普羅旺斯,一定是想親眼看看凡·高畫中的景致。而旅游的質量高低,是否是以這些藝術與現實景致的相似度作為評價的尺度?我們印證了他們的感受,而我們真實的體驗又在哪里?
事實上,美輪美奐的藝術作品,在創新的過程中,實際是簡單化和選擇的過程,都是創作者主觀的感受,凡·高也許教會了我們如何欣賞柏樹,但他的體會不能取代或等同于我們的真實體驗。尋找的過程,并不是簡單的拍照留念,在德波頓看來,自從出現了“傻瓜機”,就極大地縮短了我們觀察美麗事物的時間,自以為可以把即將消失的景致留在相機里,卻吝嗇停留精心體會的時間,如果用畫一幅畫的時間,去贊賞滿山遍野的雛菊,去體會接天海洋的壯闊,也許這樣的旅程留給我們的回憶會更多。
在《我的臥室之旅》這本書的最后,梅伊斯特的旅程可謂極端——習慣每天進進出出的臥室,有什么好旅行的?德波頓希望將這樣一個理念傳達給讀者:我們從旅行中獲取的樂趣或許更多地取決于我們旅行時的心境,而不是我們旅行的目的地本身。如果我們可以將一種游山玩水的心境帶入我們的居所,那么我們或許會發現,這些地方的有趣程度不亞于任何高山叢林。
回歸,既是德波頓對旅行藝術的總結,又是對城市宿居的糾正。他提醒蠢蠢欲動的旅人們:跳出既往對習慣的一種麻木,動用起自己的感受力,我們在前往遠方之前,先關注一下我們已經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