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給我來一杯加糖咖啡嗎?”我剛趕到醫院,坐在醫院候診室的流浪漢就問我。
我擺擺手,告訴他不要打擾我。
進入急診室,我看到麥克醫生匆匆走到了一塊藍色窗簾后面,幾名護士緊隨其后。
“什么情況?”我問一個護士。
“我想是車禍。”護士答道。
我走到窗簾邊向里面窺視:一個渾身是血的老婦人躺在救護車的輪床上,右腿彎曲向后,血肉模糊。
“羅杰,你到外面等候她的丈夫卡姆培尼先生,他正乘飛機從亞特蘭大趕來,大約半小時后到達。”護士長指著醫院前門的方向對我說。
走到外面,我必須經過候診室。
“可以給我來一杯加糖咖啡嗎?”那個臟兮兮的家伙又纏著我。
我走進醫院的禮品店,倒了半杯咖啡,放了約半杯糖進去。然后回到候診室,把咖啡遞給那個流浪漢。
我們都認識杰弗里,他時常光顧醫院的急診室,一周幾次,都是一些小病痛或小問題。就在一周前,他得了直腸瘙癢,我們給了他4包栓劑。幾個小時后,他回來告訴我們,他的問題沒有得到緩解。護士問他是否服了給他的栓劑,他回答道:“我吃了兩包,但味似嚼蠟。”麥克醫生幾乎笑倒在地。
我在外面等候卡姆培尼先生,大約一小時之后,一輛黑色凱迪拉克急速開進醫院的車道,在一陣尖銳刺耳的剎車聲中停下。一個衣著考究的男子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向我。
“我是卡姆培尼。我太太在哪里?”男子大聲喊道,聲音專橫極了。
他把大家推到一邊。我努力向他解釋他太太正在急診室。來到急診室門口,我小心地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攔住了他。
我說:“你在這里等候,我進去替你了解情況。除了醫院的人,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去!”
卡姆培尼聽了,一把推開我。我幾乎撞到墻上。
“嘿!”我喊道,“你不能進去!”
卡姆培尼停住了腳步,惱怒地看著我,并用手指指著我。
我擋開他幾乎碰到我臉上的手指,指著座位區說:“請你坐到那邊,我進去問一下醫生,看他是否讓你進去看望你太太。”卡姆培尼緩緩轉身,向座位區走去。
“你臭得就像來自地獄!”卡姆培尼對著杰弗里尖叫,然后迅速從他身邊走開。
杰弗里咧嘴一笑,把手伸進襯衫口袋,拿出剩下的兩包栓劑,對卡姆培尼說:“你想來一顆糖嗎?”
我笑著走進了急診室。幾分鐘后,我回到候診室,告訴卡姆培尼,醫生在尋找血液方面碰到了難題,因為他太太的血型非常特殊。
“我知道她的血型是AB型,難道你們的血庫里沒有AB型的血嗎?”他狂暴地揮著手問。
“對不起,打擾一下!”杰弗里打斷了我們的話。
“你給我閉嘴!”卡姆培尼指著杰弗里吼道。
杰弗里慢慢地閉上了嘴,低頭看著地面,然后倒退幾步,坐到了角落里的座位上。
我默默走進急診室。麥克醫生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說:“羅杰,讓我自己待一分鐘。”
我走出了急診室。一會兒,麥克醫生也走了出來。他向卡姆培尼解釋說,他妻子需要輸血,但醫院里的血庫沒有AB型的血,并且醫院里沒有一個人的血型能對得上號。他就近找到的AB血型的人在佛羅里達州的杰克遜維尼市,要幾個小時之后才能趕到。
“我可以再要點加糖咖啡嗎?”杰弗里問。我走過去,接過他的杯子。
“我的血管里流的是AB型的血。”他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朝他眨眨眼睛,打趣了他一聲,然后去幫他取咖啡。回來時,我看見卡姆培尼低著頭,雙手搭在飲水機上。
我默默地走到杰弗里身邊,把咖啡遞給他。
“真的,我的血是AB型。”他重復道。
我沒理他,走進了急診室。
“我們打算怎么做?”我問麥克醫生。
“需要AB型的血,我要盡快得到它。”他答道。
“醫生,那條腿看起來相當糟糕。”我說道。
“那條腿會好起來的。外科醫生正在趕來,我關心的是流失的血。”
“杰弗里那個家伙說,他的血型是AB型。”我說。
麥克醫生臉上馬上涌上了一種奇怪的表情,然后轉身,奔向候診室。幾秒鐘后,他挾著杰弗里的手臂走進了急診室。化驗員立即被傳了進來,抽取杰弗里的血進行化驗。化驗結果顯示,老流浪漢杰弗里的血型真的是AB型。
我馬上回到候診室,把消息告訴了卡姆培尼。麥克醫生和杰弗里走出急診室時,卡姆培尼喊道:“我要買你所有的血,你賣給我吧。”
“我的血不賣!”杰弗里非常堅定地告訴他。卡姆培尼的眼睛馬上瞪得像高爾夫球那么大,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看著麥克醫生和杰弗里走出了候診室,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和他談談。”我對卡姆培尼說。
我走進禮品商店,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順著走廊去找麥克醫生。大約10分鐘后,我在醫生休息室發現了他們兩個。杰弗里在淋浴,從頭到腳都涂滿了外科手術用的肥皂,麥克醫生正在用一把大刷子使勁地刷洗他的身體。
我站在那里看著杰弗里臟兮兮的、瘦削的、赤裸的身體。他的肋骨一根根向身體兩側突出。令人驚訝的是,在這樣一個身體里居然流動著像黃金一樣寶貴的血液。
“你打算讓那個女人死嗎?”我問他。
“當然不會!”
“但你說你的血是非賣品。”
“是非賣品!”他重復道。
麥克醫生微笑著看我,拍拍杰弗里的背部,又在他的全身涂滿肥皂。
一個小時后,外科醫生趕到,卡姆培尼的太太和杰弗里被帶進了手術室。
幾個小時后,杰弗里又坐在了候診室,不過這一次,他是和卡姆培尼坐在一起。他們一邊說笑,一邊喝著咖啡。
幾天后,我和朱尼亞·威尼伯用救護車把卡姆培尼太太送到了機場,然后把她安置上一架私人飛機。站在跑道上時,我看見那輛黑色卡迪拉克開到了停機坪。車門打開,卡姆培尼先生和杰弗里走下了車。看到杰弗里第一次穿得這么干凈整齊,我不禁笑了。
“看著我。”杰弗里說,淚水在他眼里打轉。
“領帶很好看,杰弗里先生。”我說,然后把兩根手指放到額前向他致敬。
“你想來一顆糖嗎?”他說著,把手伸向口袋。
“謝謝,先生。不必了。”在開心的笑聲中,我看著他們兩個一起登上了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