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農民工的維權“無間道”

　　他，一個初中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孤身臥底，一步一步地根據法律去收集公司侵權證據。
　　
　　2008年8月31日，24歲的黃偉木拿著一個包走出工廠大門。沒有人想到，這個勤勤懇懇在生產線加班的年輕人在這家制衣廠做了4個月的“臥底”。9月1日，一篇名為《史上最黑馬農民工瘋狂合法維權》的文章被貼在黃偉木的QQ空間上。這場被黃偉木稱為“無間道”的大戲拉開帷幕。
　　
　　英雄主義火花
　　
　　2008年3月5日，還在廣東一家化工廠做推銷員的黃偉木，看到報紙上的一篇針對新《勞動合同法》的社論，喜歡“關注民生”的農民工心里一震。這個從2002年開始接觸網絡、每天閱讀網絡新聞、關心媒體動態的農民工決定選擇一家工廠，做一次“臥底”。
　　“我經常會冒出英雄主義的火花，有時候就想自己是個蜘蛛俠什么的，拯救世界。”黃偉木笑呵呵地表示。3月中旬，黃偉木辭去原來每月2000多元工資的工作，尋找“臥底”目標。“我家附近的一家制衣廠就長期招工。”在他的計劃里，如果面試時發現這家工廠用工規范，他就會選擇離開，因為他“不是來掙錢打工的”。
　　工廠叫黃偉木去面試并順利過關。他在空隙里問其他工人，“你們簽沒簽勞動合同?”對方說，“沒有。”他又問，“那社保呢?”“啥是社保?”黃偉木覺得“一下子就找到了這樣的廠子”。面試過后，黃偉木被一位文員帶到辦公室。對方說，“明天上班。”黃偉木趕緊問，“工資呢?”
　　“工資是計件的，多勞多得。晚上加班額外一個小時補助5毛錢。”
　　“那有休息嗎?”
　　“有休息，星期天晚上不用加班，平時有急事可以請假。”
　　“那還有沒有其他福利?”
　　“就這些，都是這樣啊。”
　　黃偉木“滿意”地留了下來。
　　
　　臥底之旅
　　
　　3月25日，黃偉木對自己說，“我的臥底之旅開始了，我得記住這個日子”他計劃做到9月底，在國慶長假期間把所見所聞發布到網上。
　　工作第一天，黃偉木和其他人一樣晚上加班到十點，“屁股坐得生疼”，大量布塵使他的過敏性皮炎復發。黃偉木買了一個坐墊，開始服用息斯敏。月底，他計算了一下，第一周他賺到三百元錢。
　　4月份是服裝廠的旺季，每天加班。4月4日，清明，法定假日，照常上班，沒有接到3倍工資的通知。有工友在一旁嘟嚷，“就我們這里不放假。”車間主任聽到了，走過來說，“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規矩，你在這里工作，就要遵守這里的規矩。”黃偉木認真打著扣眼，默不作聲，想，“總有一天你們得為不規矩的規矩付出代價。”機器在布料上運行，一切如常。
　　黃偉木從開始就已經計劃好要拿到這幾方面的證據——自己與廠方建立勞動關系的證據；工資證明；自己認真工作的證據。黃偉木自己花500元買了一個MP4，他裝作看視頻，拿著MP4到處錄像，為工友拍照，別人以為只是留念毫不在意。按照廠方規定，工人每月有一天休假，這個措施讓黃偉木高興了一陣。
　　4月的最后一天，他對保安說要休息一天，拿了工作卡偷偷走出廠門，找網吧把相關資料上傳到網絡硬盤，刪除U盤記錄。黃偉木覺得真正的“無間道”就應該這樣警覺。8月底，因為過敏性皮炎越發嚴重，黃偉木也覺得所有證據均已搜集到位，提前一個月結束“臥底”。他感到，自己成為“英雄”的時刻開始了。
　　
　　浮出水面
　　
　　黃偉木是8月31日離開工廠的。第二天，組長就和其他工友一起接到黃偉木的短信，同時也看到網絡上的熱議。過了兩天，有勞動部門前來檢查，要求暫時停工。
　　工廠經理把幾個組長叫去開會，要給大家補簽合同，但是日期寫的是從5月份開始。黃偉木所在的匯晟服飾有限公司，在廣州工商局的注冊信息中顯示注冊資本為10萬元人民幣。據黃的組長觀察，“每個月可以出十多萬到二十萬件衣服”。按照黃偉木根據《勞動合同法》嚴格計算的薪酬標準，他工作4個多月的時間應得工資47201元，而現在他只拿到4203元。只工資一項，工廠成本就會是現在的十倍。“我知道工廠的壓力，但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社會總要進步的啊。”黃偉木說，“我不是想把廠子搞垮，就是想讓他們能自覺依法整改。”
　　立案之初，黃偉木很擔心“潛在的暴力威脅”。于是他主動聯系媒體，“想用輿論聲勢保護自己”。工廠方面始終保持低調，經理只留下一句話，“清者自清。”
　　從工廠離開后，黃偉木一直沒有工作，他并不擔心自己的未來。“我創造了社會價值，我覺得我都可以靠這個創業啦。”“我要等到這個事情了結，才去做別的工作。”黃偉木說，“我就是借錢也要把這個事情做成功。”他說這話時，精神很足，胳膊上的皮疹紅得一片一片。
　　
　　責任編輯：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