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艱難,倒閉企業將數以十萬計。
剛從鎮江、蘇州、南京歸來,每到一地,都聽到公司倒閉破產的傳言。那日在蘇州金雞湖畔,看燈光朦朧嫵媚的夜景,突然想到,過去三年每到這時,城市景觀燈都因電力緊張而關停,現在的燈火輝煌,卻證明了工業用電的寬松。今年,電廠的效益肯定大大滑坡。
三十年,每隔四到五年必有危機周期,這一次的驚恐確乎是大了一點。年底之前信貸恐無調整的時間了。
這次,政府不救企業也許有它的道理,比如,產業調整云云,那么,失業的工人怎么辦?沒有聽到一點幫助的聲音,他們是新的“汶川難民”。從“糧食剪刀差”,到廉價勞工,到土地剝奪,再到無情失業,中國的農村人民一直為中國的進步一次次“獻血”。
靠強勢的緊縮手腕,危機可能在2009年兩會之后就會過去的,但是政府的調控手段之單一和高成本模式不改變,下一次付出的代價會成倍增加。靠政府的輸氧,中國的民間資本集團永無出頭之日。
本月初,金烏集團董事長張政建突然失蹤,據稱他欠地下錢莊的資金可能高達20億元。金烏是國內最大的襪業公司之一,它所在的義烏市大陳鎮是世界最大的襯衫生產基地,也是最大的襪子生產基地之一。而金烏集團近年來一直位列該鎮企業的前五強。2008年初,金烏集團的公開資料聲稱其總資產為10多億元,擁有在職員工2000余人。
進入4月之后,浙江板塊出現了可怕的產業驚恐,中小企業倒閉時有耳聞,民間借貸成本持續上揚,一些還不出債務的工廠主潛逃,到6月份,連一些大型民營制造工廠也喘不過氣來。來自浙江省的最新數據顯示,有1萬家規模以上的企業出現了虧損。
在三十年的歷次宏觀動蕩中,浙江民營企業是最頑強的一股力量,每一次調控來臨時,它們總能夠以合法或非法的方式保護自己,找到存活下來的那條縫隙,此次出現的倒閉潮和無所適從的沮喪景象是前所未見的。
在過去三十年的中國,每隔三到五年必有一次宏觀調控,依此規律,在2008年前后出現一次大調控并非意外之事。而棘手的事情是,此次的宏觀景象跟之前有很大的區別,與最近的兩次相比,1998年宏觀調控的起因是亞洲金融風暴造成了消費市場的低迷,中央政府通過啟動房地產的方式,激活了內需,并由此帶動了重化工業的繁榮,2004年的那次,則是因為上游產業出現了投資過熱景象,決策層進行了選擇性的懲罰,將進入鋼鐵、水泥和電解鋁的民營企業一一逼退,同時在短時間內控制對地產業的信貸,從而實現了經濟的軟著路。2008年的景象就全然不同,最重要的兩個新特征,一是出現了15年來從未發生的通貨膨脹,二是人民幣升值造成外貿的增長壓力,調控陷入兩難局面。更陌生的是,此次調控突然失去了“假想敵”,刺激什么或壓制什么,都變成了真正的問題,這也許是決策層最感困擾的地方。
事實上,早在兩年前,珠三角和長三角的勞動力密集型外貿企業已經出現了疲軟和外逃的景象,特別是鞋革類工廠,它們當年就是從韓國、臺灣等地“漂”到中國來的,現在又從這里向人力成本更低的越南等國家“漂移”,并不是一個太讓人吃驚的情況,問題在于,地方政府一直麻木地沒有做出任何的對策和準備,他們不知道如何留住這些企業,或者如何填補它們離去后的產業空白。這股出走的潛流在今年年初被新頒布的《勞動法》所刺激,出現了一個讓人吃驚的浪潮,據稱,僅廣東東莞一地就先后出走了將近2萬家中小企業。
在過去的改革政策邏輯里,民營企業是不需要政策扶持的,它們是野生經濟,或者說,只要不去打壓,就是最好的扶持了。然而,隨著民營企業的規模龐大,它們已日漸成為中國產業經濟中最重要的支柱性力量,那種“不打壓就是扶持”的政策思維確實已經到了需要修正的時候。面對目前形勢,政策制訂者的智慧面臨空前考驗。
在某種意義上,廣大的中小企業其實就是當今中國經濟的“基本面”,它們的危機事實上就是中國經濟危機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