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顯示,11月份,中國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PPI)同比上漲2.0%,創下31個月以來的新低。
PPI增幅下降之快異乎尋常,因為在7、8月份,該指數增幅尚在10%以上且連續創下12年以來新高。若這種急轉直下的勢頭繼續下去,未來數月中國的PPI增幅很有可能降至負值。再加上中國的消費類制成品存在顯而易見的供過于求,通常情況下居民消費品價格指數(CPI)增幅總是小于PPI增幅(如10月份兩者分別為4.0%和6.6%),因此,我們有理由擔心,中國經濟已經面臨通縮風險。
通貨緊縮的危害自不待言,直接導致本輪通縮的各類誘因也很明顯,譬如說,國際大宗商品價格大幅回落、國內固定資產投資增速明顯放緩,等等。但當下真正需要認真對待并予以厘清的要害問題是,為什么中國的通縮之虞來得如此之快。只有搞清楚了這個問題,才能挖掘出中國經濟冷熱不均、起伏不定的深層次原因,已經展開的防治通縮努力才能不會成為下一輪通脹的不當鋪陳。
回顧30年改革開放歷程可知,中國的經濟調控往往是將通貨膨脹而非通貨緊縮作為頭號“敵人”來進行防范的,因為高儲蓄、高積累、高投入的增長模式總是暗含著投資需求膨脹的傾向,加之政府主導下的投資效率較低,以及2002年起由“入世”而驟然激活的出口潛能又如此之大,此三者疊加引致過去多數年份中總需求的確大于總供給。
但是,中國的通縮壓力即使在這些年份中也是一直存在的,今后甚至還會取代通脹壓力成為中國經濟運行過程中必須面對的長期矛盾和主要矛盾,原因如下:
其一,中國高儲蓄、高積累、高投入的增長模式除了暗含著投資需求膨脹的傾向,同樣暗含著抑制居民收入增長的傾向,這種“同一硬幣的兩面”長期作用的結果必然是,中國的有效需求,尤其是消費需求水平低于供給水平且缺口越來越大。
其二,盲目投資和重復建設不斷加劇生產能力相對過剩。有資料顯示,自上世紀90年代起,中國的存貨比例經常保持在約占GDP3%這一畸高水平,由此導致的企業盈利不足不僅進一步抑制居民收入增長,而且還會打擊民間投資熱情。
其三,中國已于1996起徹底告別“短缺經濟”,其后數年,中國也一直面臨通貨緊縮的風險,直至“入世”這一外生變量發生突變才又重新面臨通貨膨脹的風險。但是,這種突變畢竟是一次性的,依靠這種突變帶出的外部需求劇增很難成為常態。
上述三點原因共同構成了通貨緊縮的內在邏輯,只需形勢稍有變化(如次貸危機爆發)即可瞬間演化為既成事實。
治理通縮的常規手段是積極的財政政策和寬松的貨幣政策,其目的在于通過政府引導拉動需求。根據以上分析可知,這類做法能收一時之效卻未必能夠長治久安,因為政府主導下的大規模投資在一定程度上是對高儲蓄、高積累、高投入模式的強化。從歷史經驗看,如果運用不當,甚至還會引發滯脹。
通過政策刺激保持適度的經濟增速只能作為治理通縮的短期任務,中長期的任務應該設定為通過鼓勵技術進步、理順分配關系、完善投融資體系等措施,改變“三高”式粗放增長模式。因此那些又在熱衷于“跑部錢進”、“大干快上”的地方政府務必清醒并自省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