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想到安全問題就無法入睡
陳建設,小學文化,38歲,2001年他承包了一家國有煤礦,原先赤貧的他很快就過上了相當富足的生活。如果你問他,如今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到,賺夠了錢轉行。因為干這一行,實在太“令人膽戰心驚”了。
煤老板們的營利模式和外界所想的那樣單純賺取煤炭差價出入很大。開煤礦雖然來錢快,可支出也大得驚人。要想先保本錢,再賺大錢,煤老板們就得越界開采,以違規操作的方式賺取最大利潤。
越界開采的實際行為就是越過原有的規劃采煤帶,過界過量進行開采。這在行業內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它最可怕的地方則在于超計劃無序開采。這就如同建筑工地上拆樓,三層的工人剛把窗戶卸下來,二層的那撥人就將頂梁柱弄塌了。盡管危險重重,越界開采卻能換來難以想象的巨大利潤。
以陳建設為例:他承包的煤礦規定每年開采10萬噸原煤,年上繳承包費100萬元。每噸煤的正常生產成本共計90元左右,剛從礦井挖出來的坑口煤售價每噸600元。價格減去成本,每噸煤的純利潤是510元。這樣的收入已經很是可觀,但大部分煤老板都不會就此滿足,而是成倍地越界開采。如果僅僅以每年越界開采20萬噸計算,他們的年總利潤就能達到1.52億元,平均日收入41.6萬元。
陳建設說:“大家都以為我們從來不注意煤礦安全,可我們要是SEApQlmcqR5iTklUD/cSUw==不注意,自己也得付出代價!”經過廣泛調查記者發現,煤老板為了安全問題成天提心吊膽是確定無疑的。因為一旦煤礦出事,也就意味著:除了賠錢,還要坐牢。所以煤老板們都坦承,自己常常一想到安全問題就無法入睡。
但金錢的誘惑還是超出了他們對人命的關注。出了安全事故后,少報甚至瞞報就成了煤老板們保住自己的慣用手段之一。陳建設是這樣“解決問題”的:先了解事故中死亡的人數,如果只有幾個人,那么就按照每人50萬元的標準把錢塞給家屬作為封口費。但事實上,只要有煤礦安全事故,就不會是幾個人傷亡的問題。因此煤老板們實在瞞不住了就盡量少報,減輕責任。碰上非要曝光的家屬,他們甚至會用非正常手段解決——花更多的錢擺平,或者用暴力。
因此可以想象,跟總數相比,見諸媒體的煤礦安全事故只是“冰山一角”。基本上每次有安全事故的時候,國家都會對手續不全的黑煤窯“停、并、轉”。但是風聲過后,黑煤窯又會死灰復燃,煤老板繼續越界開采。
畸形的家庭生活
“我就給你一天時間,不給錢,就別想見兒子了!”
接到綁匪電話的人名叫單虎,小學文化,49歲,是一個煤礦的承包主。2007年的某一天,單虎上小學的兒子被人綁架了。“像我們這種人,樹大招風,平時就怕家里人出事。”眼瞅著兒子的性命捏在了別人手里,單虎趕緊報了警。“要舍得用錢才能保住兒子。”單虎托了很多關系,幾經周折,兒子終于救回來了。
單虎害怕了,為了安全,單虎把老婆和孩子送到了北京,而自己從此過上了奔波于北京和大同之間的生活。“北京離大同不算遠,走高速公路只要3個多小時,孩子又能接受良好的教育,開開眼界。就當我每周都到北京旅游吧!”
單虎的家庭模式并不是個案,京大高速公路上活躍著一批定期開車到北京的煤老板,他們的妻子和兒女都在北京。對于每趟120元的高速公路費,他們顯然并不在乎,自稱是“就當給國家交通作貢獻了”。而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在“煤都”大同,以華林商廈為圓心,方圓一公里的繁華鬧市區,奔馳、寶馬、法拉利……高檔轎車和名貴跑車比比皆是,而這些車又清一色地掛著北京的牌照。
老婆孩子都在北京,煤老板的個人生活又回歸到“單身”般的自由,再加上花不完的錢,很容易變得沒有節制。“我知道那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為什么跟我,因為我有錢。我就是再丑,她們也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她們花我的錢,她們花得越多,我就越高興,這樣就證明我有價值。”談起自己的“艷遇”,單虎免不了有些洋洋得意。
至于單虎的結發妻子,在知道丈夫變心之前,還保持著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衣服能穿就行,連車都不買,每天坐公車,實在有急事才打車。然而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老公包“二奶”的消息不脛而走之后,她大鬧了一場,失眠了整整一個月。雖然心里有一根刺,可她卻徹底想明白了:“我不花錢,‘狐貍精’也會花。我跟他一起奮斗,不能讓別人摘了果實,所以我一定不會離婚,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于是,煤老板們的“正牌”妻子們開寶馬、逛燕莎,肆無忌憚地揮霍起老公的錢財。
豪宅豪車豪賭
“曾經有人向我推薦北京市朝陽區望京附近的房子,我覺得他們不了解我,你想,我到了北京買房,還要‘望’京,那我還不如在大同買房呢,里外都是個‘望’京!”陳建設說。
“我要買就買‘一環’的房子!以天安門為圓心,用圓規畫圓,半徑在3公里以內,否則不買!而且要買就買一個單元,均價4萬元一平米!我給親戚朋友也都買了,這樣咱在北京沒什么熟人也不要緊,好歹能湊四個人打麻將。”這樣的想法在煤老板中間是個共識。問及為什么不在北京買別墅時,陳建設撇了撇嘴:“別墅都在順義、懷柔郊區,誰買別墅啊!我已經煩死了在偏僻的礦山待著,有錢都沒處花。還是長安街好,一推開窗就能看見那么多車和人,熱鬧!”
不惜重金買車、買房、買名牌商品,已經成為他們“門面”上的頭等大事。用金錢和物質來填補自己精神上的空虛,也成為了煤老板們心安理得的“自我修煉”。
為了緩解精神上的壓力,煤老板們還紛紛愛上賭博,而地點則一般選在澳門。雖然煤老板們不肯透露他們在澳門一晚上輸的錢到底有多少,但是據一位曾經陪同煤老板前往澳門的知情人說,當時他看見煤老板賭博全用現金支付時驚呆了,“好幾皮箱的錢,估計怎么也有幾百萬元人民幣。”
(摘自《環球人物》20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