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價之寶

　　陽光女孩兒祝小楠容貌姣好，又冰雪聰明，一年前進入應寧公司當打字員，成了名副其實的白領。姑娘大了心思多，她對科室主管解懷澍有了那么一點點想法。
　　這解懷澍人長得帥，還有大學文憑，處理起事務來機敏果斷，讓祝小楠很是佩服。小楠想吐露心跡，可解懷澍是南方人，他家境情況一點也不知道，為此，祝小楠就把話壓在心底。不久，她發現鄰科室的文員蘇婭潔也對解懷澍有那個意思。蘇婭潔跟祝小楠同齡，也是冰雪聰明，工作能力挺棒，祝小楠千端詳萬比較，好歹才發現姓蘇的皮膚似乎沒有她的白……
　　祝小楠哪里甘心敗在蘇婭潔手下，她暗地里與對手較上了勁，蘇婭潔對解懷澍好一分，她要好上一分半。蘇婭潔是另一個科室的，接觸條件不及她祝小楠，祝小楠認為自己勝券在握，只待水到渠成，她就跟解懷澍把這層窗紙兒捅破。
　　對于愛情，祝小楠有她的戰略戰術，她不與解懷澍獨處，保持距離才能讓對方感受到她的高貴；她也絕對不能讓蘇婭潔有捷足先登的機會，因此，有與解懷澍吃飯游玩的機會，她總是約上婭潔一起。早春四月的第一個星期天，祝小楠約上蘇婭潔同去找解懷澍玩。來到解懷澍租住的平房一看，這懶漢還沒起來。倆姑娘一頓神敲，室內丁點反應也沒有。蘇婭潔說，不會是讓煤煙熏了吧？倆女孩砸碎玻璃，從窗戶進去，里面的情景嚇她們一跳，解懷澍果然被煤煙熏倒，他勉強從炕上滾到地下，想爬到門口打開門，然而，身子動不了啦……
　　這叫救命之恩呀，解懷澍感謝這倆女孩，時不時地請她們吃飯或者送點禮物，當然，吃飯都是三人，送禮也都是兩份。就在這時出了點事，解懷澍因為一個策劃的點子與經理發生爭吵，賭氣之下，寫了辭職書。解懷澍要到外地發展，臨別時，跟小楠和婭潔兩人打了招呼。
　　祝小楠反復權衡，解懷澍好不容易干到了主管的位置，這次吵架，就算完全是經理的不是，然而，咱命運捏在人家手里不知道嗎，為啥要那么激動？盡管是寫了辭職書，歸根結底也還是被炒了，如今求職多難，這解懷澍再到哪里找這樣的工作去？可解懷澍畢竟是難得的好男孩呀，現在流露出對他的疏遠，會不會讓蘇婭潔乘虛而入呢？蘇婭潔如果嫁了解懷澍，生活得不如意，那倒沒的說，可要是過得幸福，這結局就會讓祝小楠無法接受。
　　思來想去，有了，祝小楠主動約蘇婭潔：“解懷澍要離開，咱仨朋友一場，是不是應當給他餞個行啊。”
　　蘇婭潔一聽，高興地答應了，雙方商定，費用兩人均攤，就請解懷澍一個。約好了，倆女孩下班后買了些吃的，就去了解懷澍的出租屋。
　　三個人喝了好些酒，敘了許多友誼，解懷澍說，今天接到她們相請的消息，他真是感動萬分，他打小學得雕刻技術，決定送份有永久紀念意義的禮物。解懷澍從背包里翻出兩塊拇指肚大小的玉石，不大工夫，就刻成了兩條栩栩如生的盤龍，只是眼睛閉著。“留待再次見面時，我親手給它開光，那叫點睛是不是？石頭和手藝都是我爺爺那輩兒傳的，我家最珍貴的財富全集中在兩條龍身上。你們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我，因為我是屬龍的。”
　　倆女孩把解懷澍送上了火車，祝小楠如釋重負，蘇婭潔沒有機會單獨與解懷澍交流，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如果喜歡解懷澍，只需牢牢地抓住；若是不喜歡，就淡化交往，誰愛撿誰撿去。回到家中，她拿起那雕龍看，老話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這東西是祖傳的，可見解懷澍對她倆的重視程度。但這塊玉雕究竟能值多少錢呢？有了這個想法，祝小楠就留意結交了一位懂玉石的朋友，找機會拿給人家評估。朋友一看，說雕功相當不錯。再用手一摸，就笑了，說玉石是以硬度分貴賤的，鉆石硬不過玻璃，那還叫鉆石嗎？這石頭硬度不高，手感也平常，不客氣地說，只能叫彩石，稱不上玉，不值錢的。
　　祝小楠回到臥室，越想越煩惱。這解懷澍表面挺老實的，其實油滑著呢。大男子漢讓女孩子掏錢請客，一點兒身份也不講，他是吃了我們的請有點內疚，買貴重禮物又舍不得掏錢，才故弄玄虛，刻這東西糊弄弱智青年，她也看過加工玉器的，人都用機器，哪會像解懷澍那么手拿雕刀輕松自如就雕刻完了！再看那盤龍，瞇著雙瞎眼分明是影射她祝小楠有眼無珠！恰好她嫂子帶小侄兒來看她，小侄兒也屬龍，祝小楠找了根紅繩，順縷空處穿過，拴在小侄的脖子上：“歸你啦。”
　　分手后，解懷澍也經常與祝小楠在QQ上聯系，卻只字不提他的近況，祝小楠也懶得問，人有輝煌那是掩飾不住的，他必是混得不好。虛頭巴腦的人，到哪也吃不開，別以為世上的人都是傻子！
　　然而蘇婭潔卻蒙在鼓里，在走廊上遇見祝小楠，總要問，解懷澍跟你聊天了嗎？祝小楠點點頭。蘇婭潔又說，他在那邊有了自己的事業。祝小楠淡淡地說，哦，那好呀，做什么？蘇婭潔搖搖頭：“他不細說，我哪好意思追問。”祝小楠暗暗冷笑，你可真愿意操心，他若是當上總理，全中國人都知道了！
　　祝小楠厭倦了解懷澍后，她與蘇婭潔的關系更融洽了。她發現解懷澍可能也對自己有意，就是硬撐著等她祝小楠先開口呢。有了蘇婭潔擋著，倒省得解懷澍糾纏她。祝小楠中午吃飯時，試探地問蘇婭潔：“解懷澍送你那條龍呢？”“珍藏著呀，到什么時候我也不能丟棄呀。”
　　祝小楠就差喊出聲來了，這個傻東西，你自己不懂，鼻子下沒有嘴嗎，不會咨詢一下別人，這才是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人家專家說，頂多值20塊錢，你還到什么時候都不能丟棄！
　　這年底，公司新公寓落成，祝小楠與蘇婭潔被安排到同一房間。倆人晚上各守著一個筆記本聊天，蘇婭潔只對解懷澍一個，而祝小楠同時面對一大片，這就分出了親疏。蘇婭潔有時問她：“你是不是對解懷澍有意見，愛答不理的，他挺失落。”
　　祝小楠說：“他失落什么，我還沒失落呢。”
　　“那我想做他的女朋友，你看……”
　　“太好了！”祝小楠拍巴掌，“到時候喝喜酒落了誰，也不能少我，我可是見證人。”
　　說完這話，祝小楠就靜靜地觀看蘇婭潔怎么上當。這傻丫頭可憐，卻不怪我坑的她，誰讓她輕信的呢。
　　三年后，祝小楠突然接到解懷澍的電話，說他已經來到了這邊，晚上要請她和蘇婭潔吃飯。說實話，如果不是有蘇婭潔在場，祝小楠都未必應邀，她想起那件“珍貴”的禮物，心里就犯堵，越覺得解懷澍那張英俊的臉龐背后隱藏著太多的齷齪！傍晚，解懷澍親自駕車把她兩人接到全市最豪華的飯店。祝小楠這才知道，解懷澍辭職后，重操祖業，在南方搞了個玉雕加工廠，憑著他祖傳的手藝和獨特的構思，他不但在江南站穩了腳跟，而且成為同行中的佼佼者！
　　酒桌上，解懷澍舉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取了魚。”他溫情脈脈地看了蘇婭潔一眼，“我與小潔的事，小祝也想必知道。”
　　祝小楠爽朗地舉杯：“祝賀有情人終成眷屬！”
　　解懷澍很認真地問，當年我留下的禮物還在嗎，承諾再相見時，親手給它開光呢。
　　蘇婭潔立即從坤包里找出那條盤龍，祝小楠推托說怕丟失，放在家鄉母親那兒啦。解懷澍拿起雕刀，幾下就雕出了龍眼睛，那龍登時有了精神，隨時都要騰飛起來的樣子，蘇婭潔拍手喝彩，真正是點睛之筆呀！
　　解懷澍歉意地對祝小楠說：“當年救命大恩，無以為報，我把爺爺留下的那塊寶石送給了你倆。如今我人歸屬了婭潔，寶石自然也得隨她嫁過來。我本想花重金把你那條龍也購回來，湊成一雙做鎮店之寶，可送人的禮物，沒有往回要的道理，你把它取來，我還差那點睛之筆呢。小祝啊，我告訴你，琥珀玉為玉中珍品，那塊玉更是琥珀玉中的珍品，近幾年我雕玉無數，還沒見過如此品位的。當然，平庸的玉匠不會認得它。日本人進中國時，我曾祖父帶著全家逃難，他兩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叔爺餓死在濟南城，老人家都沒舍得出手啊。”
　　祝小楠迷迷登登，眼前全是那條琥珀玉刻的盤龍，它懸在小侄兒的脖子上，無論如何要把它討回來！飯后，她迫不及待地給嫂子打了電話。
　　“你說那小玩意兒啊？”嫂子說，“從你那兒離開，我領著你侄兒去南戴河，他滑草時不經意把龍須給弄斷了，拴不住，就丟在了沙灘上……你怎么想起問那東西了呢？”
　　祝小楠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見蘇婭潔臉頰飛紅，正捧著那條琥珀玉盤龍出神，整個人沉浸在幸福的回憶中。祝小楠問她：“你是不是找人鑒別過了，知道它的價值？”
　　蘇婭潔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一雙大大的眼睛盯著祝小楠看了半天：“我為什么要鑒別它呢？友情是無價的。朋友相贈，窮死也不該轉賣，知道它值多少錢豈不多此一舉！不過，從接過這禮物起，我就發現我可能要擁有無價之寶啦。”
　　“你……”
　　“你不也在場嗎，”蘇婭潔眉飛色舞地回憶，“懷澍順手拿過雕刻刀，略作思索，盤龍就一氣呵成。你看那刀法，那神韻，足以證明他的才華與靈秀，那才是真正的無價！”
　　祝小楠沮喪至極，她的心思一直聚焦在那件雕刻品的價值上，而比它更貴重的，全給忽略了……
　　（責編/鄧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