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露宿街頭的一夜

　　母親有點不舒服，文強自告奮勇要和父親進城賣菜。因為是周末不上學，父親同意了。
　　父子倆開著農(nóng)用三輪車，拉著滿滿一車蒜薹，趕到城里時正好天亮。一天下來，賣了大半。到了晚上，他們不可能趕回家，而住店的話，至少要二十塊錢，父親舍不得。不過，他早有準備，帶了被子，準備隨便找個地方將就一晚上。
　　馬路邊不能隨便停車，所以，父親開著三輪車盡往小巷里鉆，想找個地方停車睡覺。找了幾個地方，都被人攆走了，文強不由感嘆，這么大的城市，找個睡覺的地方咋就這么難，想到父母平時賣菜都是這么辛苦，他不由心酸。
　　后來，他們好不容易在一排平房前找到一塊寬敞的地方停了車。等到夜深了，人家都關(guān)了門，他們才拿出鋪蓋，鋪在地上睡覺。
　　第一次露天睡覺，開始文強有點不習慣。不過，累了一天，他還是很快睡著了。睡得正香時，他被一陣巨大的嗡嗡的噪音吵醒了，同時，一股嗆人的濃煙包圍了他們。父子倆都醒了，趕緊縮進了被窩。在被窩里悶久了難受，他們又探出頭來，這時煙已經(jīng)少了很多，但噪音仍然很大。文強這回看清楚了，不遠處有間門開了，亮著燈，門口有個女人正在生煤爐，爐子很大，一個電動鼓風機正對著爐門吹，噪聲是鼓風機發(fā)出的。
　　文強看了看手上的電子表，才凌晨四點。他暗嘆倒霉，怎么有人這么早起來生爐子。鼓風機不停地嗡嗡叫，哪還睡得著。父親忍不住爬起來，去和那個生爐子的女人商量：“大姐，你這爐子已經(jīng)著了，能不能把鼓風機給關(guān)了？”
　　女人一口就回絕了 ，“這不行，鼓風機一關(guān)，火就不大了，你挪個地方睡吧。”
　　父親說：“再找個睡覺的地方真是很難，也睡不了多久了，挪起來也費事，你這火已經(jīng)夠大的了，就不能把鼓風機給關(guān)了嗎？”
　　女人不肯關(guān)鼓風機，父親也沒辦法，只好回到被窩里，和文強小聲地嘀咕：“都恁大的火，還非要開鼓風機，哎！這城里人就是不好說話。”這時候起來吧又沒事干，父子倆只好在噪音中挨到天蒙蒙亮。
　　天一亮他們就開始賣菜了，不過，買的人很少。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附近有一所小學和一所幼兒園，是靠在一起的。 父親高興地說：“我們就在這里賣，早上來送孩子的家長多，有的人順便就買點菜了。”
　　父親猜得沒錯，他們的車一停，就有人圍上來買菜。賣到八點半時，只剩下幾把蒜薹了。父親高興地數(shù)著錢，拿出張五塊的，讓文強去買早點。
　　文強喜歡吃烙饃卷菜，他轉(zhuǎn)了一下，看見幼兒園門口有個大媽在賣這個，所以就過去了。烙饃是把面團搟得像紙一樣薄，用大火一張張地蒸熟，要吃的時候，在里面卷上各種各樣的菜。
　　大媽正在給一個年輕女人卷饃，女人大概是熟客，邊等邊和大媽聊天：“今天咋還剩這么多，往常這時候你都差不多賣完了，是不是見生意好，今天準備得多些？”
　　大媽笑著說：“不是，今天弄得比平時少多了，只是出來得太晚了，沒趕上小孩上學的高峰，所以剩這么多。”
　　“咋出來晚了？”
　　“你知道的，弄這個烙饃費事，我們早上兩點就要起來生爐子蒸饃。今天早上，我們門口停了輛三輪車，地上睡了兩個人，一看就知道活得不容易，舍不得錢住旅館的，我要是一生爐子，他們就沒法睡了，所以我等到四點鐘才生爐子，這不就晚了。”
　　文強聽了一愣，他買了兩個烙饃回去，把聽到的告訴了父親，父親讓他把剩下的幾把蒜薹送給大媽。大媽卻不肯收，問道：“為啥給我？”
　　文強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就是昨晚在你門前地上睡覺的人，我是和父親進城賣蒜薹的。”
　　（責編/方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