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爾的鐘聲

　　卡梅爾只是一個普通小鎮，卻因為鎮里的卡梅爾的鐘樓變得遠近聞名。這座鐘樓的外表普普通通，但因為迪索的傳聞軼事，這座樓便有了濃濃的傳奇色彩。迪索是一個大富翁，晚年兒子先后死去，一大筆遺產無人承繼，而且又經歷喪子之痛，之后他就作出了一個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決定，當一個敲鐘人。
　　迪索死后，他的遺產也跟著不知去向，傳聞迪索死時曾將遺產放在鐘樓內，于是大家都涌去鐘樓，但整個鐘樓差點翻轉了，也找不到丁點蛛絲馬跡。
　　比利就是其中的一個，不過，他比許多人聰明一點點，他去的不是卡梅爾鐘樓，而是大家都想象不到的一個地方——迪索的墳墓。迪索一生充滿傳奇，他一定會用與眾不同的方式眷顧遺產的繼承者，既然所有地方都找不出遺產的下落，那只有在他的墳墓里了！
　　迪索的墳墓在郊外的一處偏僻的地方，周圍雜草叢生，但比利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墳墓—迪索的墓地明顯特別的干凈，可以看出經常有人來打掃。迪索已經沒有什么親戚朋友，即使有也不會來打掃他的墳墓吧，因為迪索一分錢也沒有分給過別人。比利拿出工具，利索地刨開泥土，一直挖到棺材才停下來。比利做慣小偷小摸，膽子也有一點，但面對埋了幾十年的棺材，他還是連打了幾個冷顫。比利瞇著雙眼打開棺材，然后戰戰兢兢從迪索身上翻找起來。搜完一遍，沒有發現什么，比利咬緊牙關將迪索的骸骨反轉過來，再搜一次，仍是一無所得。這多多少少在比利的意料之中，但比利仍不心死，在棺材里一通亂摸，這一摸不打緊，直叫比利眼睛發出綠光，他摸到了一件硬梆梆的東西——一個黑漆漆的木匣子藏在里面。
　　比利顫抖著將木匣子拿出來，打開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他再仔細看，才發現有一處淡化得幾乎看不清的字跡——鐘樓里，鐘樓人。比利細心想了想，莫非只有敲鐘人才知道遺產的下落？
　　卡梅爾鐘樓現在由一個名叫奎爾的老頭兒看管，就在迪索死后不久，他就接了迪索的班，做起了卡梅爾的敲鐘人。當時想看管鐘樓的人有許多，后來惟獨這個干干瘦瘦的男人勝任，因為他敲的鐘聲最準，最響。每天老頭兒都準時敲鐘，鐘聲響亮得整個小鎮都聽得到，大家都奇怪這個瘦瘦小小的老頭兒哪里來的力氣，但既然他做得那么好，大家也就沒有意見了。
　　當比利來到鐘樓的時候，奎爾正病得不輕，躺在床上。奎爾看到比利渾濁的眼睛立即放出光芒：“你就是要來幫我的年輕人吧？”
　　比利呆了一下，敢情老頭以為他是來幫忙的，他也不置可否：“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幫呢？”
　　奎爾指一指樓上，說：“要敲鐘了，你上樓去幫我吧。”說著就起了床。
　　比利跟著奎爾來到樓上，一眼就看到懸掛著的大鐘。比利心里想，要敲響這口鐘得需要多大的力氣啊！剛才病懨懨的老頭卻一下子精神起來，蕩起鐘錘就敲響了大鐘。比利的耳朵頓時陣陣轟鳴，而鐘聲亦震蕩在小鎮的上空久久不散。敲完鐘，老頭的身體立即佝僂了下來，比利立刻上前扶住他，老頭的身子輕得像一張紙。
　　比利把他扶到床上說：“你病成這個樣子還要敲鐘，不如以后我幫你敲吧。”
　　奎爾微微一笑說：“年輕人，你不知道，敲鐘就是我的生命，如果我不去敲鐘，就等于失去我的生命。我將會敲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刻，你明白嗎？”
　　比利當然不明白，他是來尋寶的，寶貝才是他的生命呢？但他點點頭假裝肯定地說：“我明白。”
　　奎爾燦爛一笑，說：“我有種感覺，你將會是最出色的敲鐘人。”
　　比利在鐘樓里過了幾天，里里外外都查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地方。老頭也沒有什么奇怪之處，根本想象不出他同寶藏之間會有關系。比利擺弄著他看了千遍的黑匣子，腦子里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
　　比利一整天都沒有出現過，奎爾有點擔心，他起了床，出去找比利。奎爾剛下樓，外面就沖進來一個男人。那男人滿面胡子，粗著嗓子大喊：“老頭兒，你好啊！”
　　奎爾一臉驚愕，問道：“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拿出一只黑木匣子，說道：“這是我無意找到的……”然后他打開了木匣子，繼續說：“看到這些字了嗎？我想你不會和寶藏沒有關系的吧。你能在這地方混上幾十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你識趣的話，說出藏寶地方，我們可以四六分賬。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說著就掏出一把閃亮的刀。
　　奎爾平靜地說：“寶藏？哪有什么寶藏？我在這里十幾年連一個銅板兒也沒找到過，更別說寶藏了。就算是有，我也不會說出來的。因為不屬于你也不屬于我。如果你仍念著寶藏，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好好干活，別在這里瞎折騰了！”
　　看著奎爾堅定的眼神，男人心里發怵了。男人轉身正想逃跑，奎爾大叫一聲：“比利！”男人怔住了，奎爾一手扯過男人臉上的胡子，正是比利！
　　比利嚇得腦海一片空白，倒是奎爾異常鎮靜。比利這時才想到，奎爾一早就知道是自己假扮的賊。奎爾緩緩地開了口：“比利，從一開始你就想找到寶藏的嗎？”
　　比利知道隱瞞不住，干脆開門見山地說：“沒錯。”奎爾看了看他手上的木匣子，說：“這是從迪索墓里找出來的嗎？”比利瞪大眼睛，奎爾的目光像劍一樣看穿了他，奎爾竟連這些事也知道的！
　　就在比利猶豫著說不說的時候，奎爾道：“你真的想找到寶藏嗎？”比利一聽，立即明白了一切，奎爾果然知道不為人知的寶藏秘密！“不過，”奎爾說，“你要發毒誓，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比利望著奎爾眼里如火焰般的眼神不寒而栗，顫抖著回答：“好、好……”
　　比利發下毒誓，奎爾就帶他走上樓，來到大鐘前。比利一臉奇怪，這個地方他不知搜了多少次了，連根針也沒有呢，更何況黃金珠寶？
　　奎爾神色凝重，說：“迪索沒來鐘樓的時候，這座鐘樓是沒有人管的。沒有人在這里敲鐘，甚至連這個大鐘也沒有。”奎爾撫摸著大鐘，繼續道：“原來的那個大鐘，是給我偷走的。”
　　比利聽得目瞪口呆，禁不住叫了一聲：“什么？”
　　“那個時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有那么大的力氣去搬大鐘。但確實我是做到了。想不到我偷走大鐘后這座鐘樓再也沒有人理會。直到迪索的出現，這座鐘樓才重現了生氣。仿佛一夜之間就出現了這口大鐘，迪索就在這里每天定時定候敲鐘，提醒鎮里的人起床、工作、吃飯、休息。這口大鐘也時刻出現在我的心中，因為我窮得要命，我不想餓死。那時正在打仗，金屬金貴得很。于是，我想再次偷大鐘。想不到的是，這就改變了我后半輩子。”
　　比利猜得到，接下來的就是奎爾和迪索的故事了。“那天，我知道迪索外出后，就潛到鐘樓里，準備像上次一樣偷去大鐘。但無論我用什么辦法，都不能將大鐘搬走。因為這口大鐘異常的沉重。就在這時，迪索已經站在我的身后……”奎爾露出異樣的表情，看得比利心里發毛。“他冷冷地對我說：‘小子，你想偷走大鐘嗎？’嚇得我心都要跳出來。迪索的事有哪個人不知道？他做事從來不擇手段，我想我這次完了。但我想錯了，迪索沒有打罵我，他看著我的眼睛，緩緩地說：‘我有種感覺，你將會是最出色的敲鐘人。’鬼使神差地，我竟愿意和迪索一道在鐘樓里敲起了大鐘。我也慢慢清楚了迪索的事，包括他為何轉變。”
　　奎爾停了下來，陷入思憶當中。“他說，”奎爾開口道，“他這一生中，做了太多的錯事，害了太多的人。當他開始醒悟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響了幾十年的卡梅爾鐘聲，于是，他就在卡梅爾鐘樓敲起了鐘，為了懺悔自己的罪，為了提醒所有人要懂得怎樣去生活。”
　　奎爾滿含眼淚：“迪索痛哭流淚，我聽得流出了眼淚，我何嘗不也是一個醉生夢死的盡干壞事的人？我和迪索一同在鐘樓里敲起了鐘。最后，迪索彌留之際，向我說了寶藏的秘密……”
　　比利瞪大眼睛聽奎爾繼續說：“他只說了一句話，‘我用我的財富，懺悔了我的罪。愿世人都能共享我的寶藏。’我最后都聽明白話里的含義，但我已經不再去想寶藏，因為，更令我快樂的事等著我去做——敲鐘。比利，你是下一個敲鐘人，因為我讀出了你的眼神，和當年的我一樣。”
　　比利的心里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奎爾的話令他隱隱感到了一種責任，這比任何寶藏更加重要！
　　奎爾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比利跟著他干了一整月，已經能接替他了。到了奎爾彌留之時，奎爾叫比利來到他的身邊，比利早就淚流滿面，奎爾道：“比利，現在要你一個人敲鐘了。其實，迪索最后時候對我說過，如果我最后發現寶藏，我是可以占有的。雖然我一早就發現了秘密，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敲鐘在我看來，比什么都重要。現在我要對你說，如果你也知道寶藏的秘密，你可以隨時拿去，我，迪索，都不會怪你的。這是我們的默約。其實，寶藏的秘密，就真的在那口大鐘里，那口大鐘，就是用迪索的黃金鑄成的。所以他那樣的沉重，那樣的響亮！我獻出我的一生，我能無悔地上天堂了……”
　　奎爾咽下最后一口氣，安詳地離開人世。比利痛哭流涕，喃喃地說：“知道又如何？知道又如何……”
　　卡梅爾的鐘聲一直響蕩在空中。幾十年過后，卡梅爾仍是不少人的游覽去處。總有那么一些人在那兒轉悠，總想找尋那傳說中的寶藏。有人也會問：“喂，老頭兒，你知道寶藏的秘密嗎？”
　　白發蒼蒼的老人總是笑呵呵地撫著大鐘說：“其實，寶藏就在你的身邊，在空氣中，在耳朵旁。說到底，是要自己懂得珍惜啊……”
　　（責編/鄧亦敏插圖/陳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