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手印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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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花想在縣城開發(fā)廊，可縣城大街上的門市一間比一間貴，沒一間租得起，只好在后街小巷租一間舊發(fā)廊。她見門外墻上除了用紅漆寫的“發(fā)廊”二字，還有一只張開五指的紅手印，問房東徐大媽，是誰惡作劇把臟手印在了墻上。徐大媽說舊發(fā)廊原本就叫“紅手印”發(fā)廊，這紅手印是原先的發(fā)廊妹自己用手印上去代替店名的。蘭花佩服這位前任真能別出心裁，便將發(fā)廊二字和這紅手印原封不動地留了下來。
　　“紅手印”發(fā)廊在鞭炮聲中重新開張。
　　憑著出色的手藝和熱情的服務(wù)，蘭花的生意挺紅火，整天忙得屁股不著椅子。
　　一個多月后的一天晚上，蘭花送走最后一個顧客，正要關(guān)門，忽然來了個濃眉大眼、身材挺拔、剃平頂頭的帥小伙子。她以為是來理發(fā)的，熱情地將他往屋里讓。小伙子望望她，又望望屋里，然后盯著門外墻上看，既不進屋，又不說話，也不離去。蘭花見他目光冰冷，臉色陰沉，心里一涼：他有精神病？不由害怕起來，趕緊把門關(guān)上。過了半個多小時，聽不見門外有動靜，以為小伙子走了，從門縫往外看，見他雙手抱膝坐在幾十米外的一根路燈桿下，面朝發(fā)廊，一動不動地凝望著。
　　他是什么人？蘭花無法入睡，隔一會就從門縫朝外看。直到10點多鐘，才不見他的身影。
　　沒想到從這天起，小伙子經(jīng)常晚上來這里，每次都先盯著門外墻上看一會，然后坐到幾十米外那根路燈桿下朝這里凝望，直到10點多鐘才離去。
　　他要干什么呢？蘭花想報警，但看不出他有任何不良動機。不報警，又總覺得自己生活在某種潛在的危險之中，心里忐忑不安。
　　這天晚上，小伙子又來了，跟以往一樣，先盯著門外墻上看一會，然后坐到幾十米外的那根路燈桿下朝這里凝望。這人到底怎么回事呢？她驀然想到小伙子可能暗戀上了自己，害了相思病，不由怦然心跳。自己雖然不斷被小伙子追求，但沒一個像這個男孩子這樣深沉、執(zhí)著。她想，這家伙如果誠實厚道，行為正派，說不定……
　　
　　2
　　
　　蘭花正想得快樂，忽然覺得屋里有煙嗆人，掉頭一看，正燒著飯的煤氣灶火把靠近的塑料淘米籮燃著了，趕緊過去用湯勺將淘米籮撥開，不想心急力猛，淘米籮被撥到床上，被子床單馬上被燃著了。她一看壞了，跑到門口大喊救火。小伙子立刻撒腿奔來，沖進屋里就脫下自己的外衣飛快甩著撲火。不料火舌竄上天花板，轉(zhuǎn)眼把天花板也燃著了。好在這時左鄰右舍趕來一屋子，大家同心協(xié)力，終于將火撲滅，可屋里已經(jīng)沒一件完好的東西。
　　人們散后，蘭花面對一片焦糊，傷心地哭起來。
　　小伙子沒有離去，他走進屋里，對還在流淚的蘭花說：“別哭了，想想怎么修復(fù)吧。”蘭花攤著手說：“拿什么修復(fù)？裝潢開業(yè)全是借的錢，這幾個月掙的剛好還債。”“那你想咋辦？”“還能怎么辦？只有關(guān)門退房。”小伙子馬上說：“不能關(guān)門退房，修復(fù)缺錢我?guī)湍憬瑁倍嗌俳瓒嗌佟！碧m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幫我借？”“你為什么要幫我借？”“我要你把發(fā)廊開下去。”“你為什么要我把發(fā)廊開下去？”“你……你問這么多干嗎！”小伙子急紅了臉。蘭花心里樂了，她想，無緣無故的就想幫我，不是暗戀我是什么？他的用心是幫我借錢修復(fù)發(fā)廊，發(fā)廊保住了，我留下了，他就可以經(jīng)常來看我了，可他又藏著掖著不敢說出來，真有意思。蘭花相信水到渠成，不想再難為他，便對他說：“我可以接受你的幫助，可你得告訴我你是誰，我還不認識你呢！”小伙子猶豫一下說他叫阿雄，是本城一家制衣公司的裁剪工。接著問蘭花要借多少錢，蘭花想了想說有八千塊就夠了。
　　阿雄走后，蘭花心里有種甜絲絲的感覺，她知道這是被人愛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阿雄就送八千塊錢過來，蘭花馬上找人修復(fù)發(fā)廊。
　　修復(fù)期間，阿雄依然經(jīng)常晚上來這里，依然先看一會門外墻上，之后坐到那根路燈桿下朝這兒凝望，和蘭花也不多說話，仍是一臉冷峻和陰沉。
　　十天后，發(fā)廊恢復(fù)營業(yè)。阿雄還是常來這里，舉止、神情跟以往沒兩樣。
　　蘭花心里又犯嘀咕：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深深暗戀著我，為啥還這副德性？想了好久，她想明白了，愛情是層窗戶紙，雖然輕輕一點就破，可有人只做不說，就是沒有點破的勇氣，阿雄就是這樣的人。好吧，你不敢點，我來。她覺得阿雄誠實厚道、善良純樸，是天下難找的好男人，她不想錯過。
　　這天晚上，她主動來到阿雄坐著的路燈桿下對他說：“阿雄，通過這么多日子的相處，我知道你幫我是因為你喜歡我，可你又不好意思說出來，自從發(fā)廊著火那件事以后，我覺得你是一個不錯的男孩子，從今天開始，我們好好過日子吧。你不要再坐這兒了，我看了好難受，快到我的店里，我們快快樂樂地生活吧！”她滿以為會得到阿雄熱烈回應(yīng)，可阿雄卻對她冷冷地說：“對不起，你說錯了，我從來沒愛過你，我有女友了。”蘭花大驚：“你有女友了？你從來不愛我？那你為什么天天來這兒，為什么幫我修復(fù)發(fā)廊？”阿雄想了想說：“我是為了我的阿芳。”
　　“紅手印”發(fā)廊原先是阿雄女友阿芳開的，阿芳原來跟他在一個公司做縫紉工，由于嫌工資低，執(zhí)意辭職學(xué)美發(fā)，后來就開了“紅手印”發(fā)廊。發(fā)廊開得挺紅火，幾個月前她卻忽然關(guān)了發(fā)廊不辭而別，留給阿雄一封信，說她已愛上外地的一個男人，要阿雄不要找她，她到外地和新戀人結(jié)婚去了。阿雄請假到周邊城市找了兩個多月不見她的蹤影，回來后就常常在晚上來看發(fā)廊門外墻上的紅手印。這紅手印是阿芳的手印，他見了手印就像見了阿芳的人。他之所以幫蘭花修復(fù)發(fā)廊，是怕發(fā)廊關(guān)門退租被他人租用，阿芳留在門外墻上的紅手印會被用粉刷掉。
　　原來是這樣。蘭花一切都明白了。她非常失望，但阿雄對阿芳的癡情讓她十分感動，她覺得在物欲橫流的今天還有這樣的男人，太可貴了，只可惜這樣的好男人被阿芳騙了。她懷著希望勸阿雄：“阿芳和你分手都這么久了，她已明明白白屬于別人，你還不依不饒、不舍不棄地戀著，不是犯傻嘛！”阿雄直著脖子說“我就犯傻，我就不信她跟我好好的忽然會愛上別人！”蘭花委屈得直流淚。
　　
　　3
　　
　　一天下午，發(fā)廊門口來了個拄雙拐的姑娘，一到這里就盯著門外墻上的紅手印看。蘭花見她少了右腿，臉色蒼白，便搬椅子讓她坐，她看著看著忽然淚眼婆娑。蘭花問她有什么傷心事，她說“紅手印”發(fā)廊原來就是她開的，墻上的紅手印是她用右手印上去的。蘭花一驚：“你是阿芳？”她點點頭。蘭花頓時變了臉色：“你為什么要見異思遷離開阿雄另嫁他人？”“你認識阿雄？”“當(dāng)然認識。”蘭花接著把阿雄經(jīng)常晚上來看紅手印的情況告訴了阿芳，她問阿芳嫁給了誰，阿芳哇地一聲哭起來，邊哭邊說：“我哪是嫁人啊？我是查出患了骨癌要截肢，怕日后連累阿雄才離開他的。他父親半身不遂癱在床上，靠一只手的殘疾母親伺候，日后他母親老了也要人服侍，再多我這個一條腿的妻子，不是給他太多壓力了嘛！”“原來如此！”蘭花感動不已，接著問：“你的病現(xiàn)在咋樣了？”蘭花揩揩眼淚說：“晚了，在省城醫(yī)院鋸?fù)群蠼?jīng)活體化驗，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日子不多了！”蘭花眼淚刷地流下來。她問阿芳：“你不想見阿雄？他還在死心塌地的等你呢！”阿芳搖搖頭，說不想見他，就想來看看發(fā)廊，這是給她美好夢想的地方，要不是生病，她一定會把發(fā)廊開得很紅火，掙錢買房子跟阿雄結(jié)婚。蘭花便挽留她在這兒住幾天，幫她出點子，把發(fā)廊開得更好。阿芳不置可否，卻問阿雄最近還來不，蘭花明白她不想被阿雄看見，撒謊說他已有幾天不來了，不會再來了，阿芳答應(yīng)留下來。
　　當(dāng)晚，阿雄下班又來這里。剛到門口就被蘭花拽進屋里：“你看看屋里有誰？”阿雄一看，不由驚叫：“阿芳！”接著沖過來。阿芳見是阿雄，連忙躲讓：“我不是阿芳，你認錯了。”阿雄不顧一切地摟住她：“你就是我的阿芳！”阿芳失聲哭倒在他的懷里。
　　屋里，阿芳邊哭邊訴說自己的不幸遭遇，阿雄也不斷訴說自己的相思之苦。兩人一次次抱頭痛哭。
　　屋外，蘭花淚如雨下。
　　阿雄要和阿芳盡快結(jié)婚，讓阿芳在愛情的紅地毯上走完最后的路程，阿芳怎么也不同意。蘭花進屋幫阿雄勸說阿芳，并要騰出發(fā)廊作他倆的洞房，讓阿芳在自己喜愛的地方走進婚姻的殿堂。阿芳要阿雄答應(yīng)她的要求，她發(fā)現(xiàn)蘭花對阿雄深愛于心，于是讓阿雄在她走后娶蘭花，不答應(yīng)她就不結(jié)婚。阿雄馬上點頭答應(yīng)。
　　發(fā)廊停業(yè)，布置洞房。左鄰右舍被純真的愛情所打動，紛紛前來幫忙。
　　婚禮這天，前來祝福的人絡(luò)繹不絕。婚禮當(dāng)晚，阿芳躺在阿雄的懷里含笑而去。
　　阿芳走后，阿雄經(jīng)常晚上來看阿芳留下的紅手印，依然一臉冷峻和陰沉，不進發(fā)廊，也不和蘭花多說話。
　　蘭花想，只要有“紅手印”在，他就會常來。只要他常來，總有一天我會像阿芳那樣走進他的心里。
　　（責(zé)編/朱近插圖/樂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