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新中國刑法學的主要奠基者和開拓者,親歷、見證了中國刑法立法發展的軌跡。
他,著名法學家和法學教育家,一個個重要刑事法規的問世、修改與咨詢與他有關,新中國的首位刑法學博士與首位國際刑法學博士的培養傾注有他的心血。
面對兩鬢染霜的高銘暄,不僅感受到他飽經風霜的厚重人生,更感受到他思想的深邃與高尚的人格,他獻身法學事業、潛心耕耘探索的精神讓人心動。
從“練筆”到刑法典33稿的起草與修改
1954年9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和5個組織法通過后,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并交由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法律室負責組建起草班子。經與中國人民大學聯系,法律系領導就把高銘暄派到刑法起草班子工作,包括草擬條文、收集資料等。
據高銘暄講,共和國建立初期,懲治犯罪主要依靠政策,但也有少數幾個單行刑事法規,如《懲治反革命條例》、《懲治貪污條例》、《妨害國家貨幣治罪暫行條例》等。高銘暄說,我國刑法的起草準備工作,早在1950年就由中央人民政府法制委員會開始,并寫出了兩個稿子:《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大綱草案》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指導原則草案(初稿)》。“當時正在進行抗美援朝、改革土地制度、鎮壓反。革命以及‘三反’、‘五反’等運。動,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注意力并沒有集中在立法工作上,所以這兩部稿子也就只停留在法制委員會范圍內作為兩份書面材料保存下來,它們始終沒有提上立法程序,更沒有公開向社會征求意見。因此,這段刑法典起草工作我們只能叫它‘練筆’。”
從1954年10月到1956年11月,經過2年的努力,刑法第1稿被寫了出來。
不久,黨的“八大”召開,這次會議的決議明確指出:“國家必須根據需要,逐步地、系統地制定完備的法律。”在“八大”精神的鼓舞下,刑法起草工作加緊進行,到1957年6月28日,起草班子已經拿出了第22稿,這個稿子經中央書記處審查修改,又經過一屆全國人大法案委員會審議,并在第一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上發給全體代表征求意見。這次會議曾作出決議,授權人大常委會根據人大代表和其他方面所提的意見,將第22稿進行修改后,公布試行。
“決議作了,征求意見的工作也作了,但刑法典草案并沒有公布。”高銘暄認為,實質原因是反“右派”運動以后,“左”的思想傾向急劇抬頭,反映到法律工作方面否定法律,輕視法律,認為法律可有可無,政策就是法律,有了政策可以不要法律等等法律虛無主義思想一時間甚囂塵上。“這是我國法制建設上的一次倒退,給立法工作帶來不小的沖擊。足足有三四年時間,刑法典起草工作停止下來了。”
到1961年10月,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法律室又開始對刑法典草案進行一些座談研究。1962年3月,毛澤東就法律工作明確指出:“不僅刑法要,民法也需要,現在是無法無天。沒有法律不行,刑法、民法一定要搞。”這時,刑法典起草班子感到有奔頭了。
從1962年5月起,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律室在有關部門的協同下,對刑法典草案第22稿進行了全面修改工作。經過多次的重大修改和征求意見,其中也包括中央政法小組的幾次開會審查修改,到1963年10月9日,共擬出第33稿。
很快,“四清”運動就來了,接著又開始了為期10年的“文革”,致使本來應當也完全可能很好發展下去的新中國立法,同其他許多事業一樣,遭受令人痛心的損失。這時,高銘暄個人也經歷了無數風雨。
風雨人生與刑法典誕生的曲折歷程幾乎同步
1969年10月,高銘暄被指派到京郊的一家煉油廠勞動鍛煉。一個月后,中國人民大學更是被撤銷,高銘暄和學校的大多、數教師一樣被下放到江西余江的“五七”干校參加勞動。但無論處于怎樣的逆境,他都沒有改變研究刑法的信念。高銘暄說:“毛澤東主席一度批評過的‘無法無天’這時竟成了全國性的現實。在這種氛圍下,刑法典草案第33稿被束之高閣。非常遺憾的是,我收藏的全套有關刑法典草案起草、修改的文件資料,裝訂成一冊冊的意見匯編在‘文革’期間全丟失了。很珍貴的,痛心呀,這是我的心血,畢竟我每一次、每一稿都參加了刑法典的起草、修改,加之自己一直有心積累。”
20世紀70年代初,因北京一些高校招收工農兵學員導致師資力量缺乏,高銘暄等90余名原中國人民大學中青年教師被調回北京,分配到北京醫學院工作。
當時,高銘暄擔任教務干事和宣傳干事,就是跑跑腿、寫寫簡報、放放電影。做了幾年行政工作之后,高銘暄覺得這樣的工作實在乏味,就向北京醫學院革委會請示:“我原來是搞法學研究的,現在,法學用不上了,能不能讓我搞點醫學研究?”
經領導同意后,高銘暄開始研讀中國醫學史教材和法醫學著作,并撰寫了《王安石對我國醫藥事業的貢獻》等文章,分別在有關報刊上發表。直到1978年,人民大學復校,高銘暄才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學校。
五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后,談民主、談法制的空氣才漸漸濃厚起來。主持工作的鄧小平在一次談話中指出:“過去‘文化大革命’前,曾經搞過刑法草案,經過多次修改,準備公布。‘四清’一來,事情就放下了。現在,很需要搞個機構,集中些人,著手研究這方面的問題。”
不久,中央政法小組召開法制建設問題座談會,研究有關法律的制定。
很快,刑法起草班子成立,具體領導工作由國務院原副秘書長陶希晉等擔任,成員都是全國各地調來的法學界精兵強將,而且高銘暄是兩名自1954年起到1979年間起草刑法過程的親歷者之一。“到了粉粹‘四人幫’之后1978年的憲法出來后,刑法,起草工作才開始組織班子,1年內重新搞了5稿,共38稿。刑法這口‘寶劍’磨了近25年。”
1979年5月29日,刑法草案獲得中共中央政治局原則通過,接著又在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全體會議和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八次會議上進行審議,修改以后提交1979年6月召開的五屆人大二次會議進行審議,審議中又做了一些修改和補充。
7月1日下午4時5分,高銘暄非常激動地迎來了期待25年的莊嚴時刻:《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獲得一致通過。
9月9日,當高銘暄接到中共中央發布16號《關于堅決保證刑法、刑事訴訟法切實實施的指示》文件時,不禁熱淚盈眶,感覺所有立志法學的學人的人生價值得到了體現:“刑法典的通過,使我國法制建設往前邁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步,結束了新中國沒有刑法典的歷史。”
1980年1月1日,第一部刑法典正式施行。
以促進刑法改革與完善為己任
隨著政治、經濟形勢的變化,對刑法的修改和補充工作,又被提上議事日程。從1981年至1995年,全國人大常委會又通過和頒行了25個單行刑法,對刑法典的內容作了重要的修改和補充。在此期間,高銘暄參與了大部分刑事法律的草創活動,提供咨詢意見,發表立法建議,要求糾正不當條文,受到我國立法工作機關的高度評價。
1982年,刑法典的修訂工作已進入醞釀階段,高銘暄以促進刑法改革與完善為己任,極力倡導開展刑法修改研究工作。
1988年7月,七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次會議正式將修改刑法典工作提上議事日程。直至1997年3月14日由八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通過新刑法典,在歷時9年的修改研擬過程中,作為刑法修改研擬工作的主要專家學者之一,高銘暄除著文深入探討刑法修改完善問題以外,還多次應邀參加刑法修改研討會、座談會及立法起草、咨詢等項事宜,提出了一系列涉及刑法修改完善的宏觀與微觀的問題及建議,受到國家立法機關的高度重視。
1993年1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委托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刑法專業修改刑法總則,在高銘暄和王作富主持下,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刑法總則修改小組從1993年12月到1994年9月間進行了較為集中的研討和修改工作,先后提交了1份(《刑法總則大綱》和4份《刑法總則修改稿》。
1996年11月,法工委在京召開大型刑法修改座談會,征求對《刑法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的意見,高銘暄以求真、坦誠之精神,就修訂草案中的死刑立法規定進行了慷慨激昂的評析,他從歷史經驗、死刑價值、黨的“少殺”政策以及國際斗爭利益等多維角度出發,旗幟鮮明地提出削減死刑的建議,給廣大與會者以啟迪。
在全面修改的刑法典中,高銘暄認為應擴大罰金刑的適用。他曾建議凡是掛拘役的法定刑中,一般都可以考慮增設單處罰金作為供選擇的刑種。關于完善刑法的具體設想,高銘暄還提出在罪名的存廢上,建議將破壞集體生產罪改為破壞生產罪;在罪名的增設上,建議增加劫持交通工具罪、侵占罪、搶劫槍支彈藥罪、破壞礦產資源罪等等。
在立法生涯中,高銘暄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學識、熱情、心血和汗水,成為自始至終參與刑法創制的惟一學者。他已記不清提出過多少立法意見和建議,搜集和整理過多少供立法機關參考的資料,對每一個刑法條文作過多少次的草擬、修訂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