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３０年來誠信問題研究綜述

　　自1979年開始，改革從經濟領域開始逐步走向政治、經濟、文化等全方面的改革，誠信問題的出現與研究也隨之在各個領域展開。
　　
　　一、80年代——零星出現
　　
　　從1979年到1984年，誠信問題并未引起學者們的注意，就筆者目前所見到的資料來看，第一篇有關于誠信問題的研究出現在1985年，魏迎寧在《法學雜志》1985年第4期發表了《保險合同中的最大誠信原則》一文，率先在經濟和法律領域中開始了對于誠信問題的研究；緊隨其后，1986年有了三篇對于誠信問題的研究，同樣出現在經濟和法律領域，卓林培在《江蘇商論》1986年第2期發表了《信譽是商業企業之本》一文，王敏典的《魏征法律思想初探》發表在《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1986年第4期，方補長則在《經營與管理》1986年第8期上發表了《信譽銷售法》，這與改革之初在經濟領域，尤其是在合同法還不完善的情況下出現的一些糾紛有關。1989年，學者們開始對傳統誠信進行研究，在對于誠信問題的研究方向上開啟了對傳統的反思。
　　
　　二、90年代——逐步深入
　　
　　90年代對于誠信問題的討論開始從對具體問題的討論轉向理論層次的思考，《青島海洋大學學報》（社科版）1994年12月刊登了李立的《商業文化中的“誠信思想”》一文，文章從具體的商業活動中的不誠信行為入手，對比了中國傳統誠信思想與西方契約誠信思想，指出西方契約誠信的基礎在于契約關系，提出在現代經濟活動中應該“將誠信與契約相聯系，充分發揮自律和約束的雙向功能”。這篇文章盡管比較短，無論是對于中國傳統誠信的反思，還是對于西方思想的研究都沒有深入，但其對誠信問題的思考開始轉向理論層面，并且在誠信問題研究的方法上開始了對中西誠信思想進行對比研究，這兩方面的功勞無疑是不容忽視的。到90年代末，學界對于誠信問題的理論探討更加深入，《教學與研究》雜志1999年第7期刊載了龔群的《論市場經濟條件下法與倫理的特性》一文，對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信用倫理進行了分析，將誠信與市場經濟的發展相聯系。這篇文章為后來的研究者們展示了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誠信思想的基礎，以及解決誠信問題的可能方式。
　　
　　三、新世紀初——全方面展開
　　
　　進入新世紀之后對誠信的研究在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都有所涉及，并且具有時代性。如：對于大學生誠信問題的研究和網絡誠信問題的探討，《理論月刊》2002年第11期刊載了姜晶花的《大學生誠信狀況調查》一文，文章通過調查研究展示了大學生中存在的不誠信行為，分析了其形成原因并提出了可能的應對方案；錢春蕓在《云南財貿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6年第2期上發表了《當代研究生誠信教育研究》一文，將對學生誠信研究的對象擴展到研究生層面，并且從學校、社會、制度三個方面分析了研究生誠信缺失的表現及其原因和對策；裴德瓊在《理論界》2005年第5期發表了《誠信與網絡發展》一文，文章從網絡用戶、網絡信息提供者、網絡提供商等角度分析了網絡誠信危機的表現和解決方案；陳春萍2005年3月在《湖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發表了《網絡文化的道德維度》一文，將誠信作為網絡文化傳播的道德規范之一，分析了在網絡身份不確定的情況下，仍然應該將誠信作為約束、自律的規范之一。
　　同時，學者們對于誠信研究也進一步的深入，對中國傳統誠信思想和西方誠信思想的發掘上升到本體論的高度，探討其背后所隱藏的深層次的文化根源。康志杰、胡軍于2004年出版的《誠信——傳統意義與現代價值》一書，以中國歷史的發展脈絡為線索，從先秦時期的諸子論誠信，到秦漢神學化的信與世俗化的信，魏晉南北朝時期放浪的風氣以及隋唐以信治國，再到宋明理學時代對于誠信的再探討，及至近代封建社會末期誠信的混亂，系統地梳理了中國傳統社會中誠信的發展與演變。在系統研究的基礎上對當前社會誠信危機提出了一些相關建議，從公民道德建設、政府、企業、法律、教育、媒體等各方面對誠信危機的原因和解決途徑做出了一定的探討，并且本書在資料和系統性方面為我們研究中國誠信做出了表率，其解決問題的方法也是目前很多學者所尋求的。崔宜明在《學術月刊》2004年第2期發表了《契約關系與誠信》一文，文章在對比中國傳統誠信的“天人關系”基礎上，指出現代誠信本于“契約關系”，所指向者是人、他人，所展開的語境是橫向的權利平等關系。現代誠信建設的基礎是觀念的變革和建設，核心是信用制度的建設，關鍵是公信建設。從政府、企業以及公益服務等方面對建立現代信用機制，提出了建議。提出現代誠信建設的基本任務是根據公民的平等的社會權利建構起相應的社會制度，并努力促進所有的社會公共機構在尊重公民社會權利的基礎上實踐其保障公民社會權利的公共職能。《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2年第5期上曾發表了焦國成《關于誠信的倫理學思考》一文，文中指出“誠信在人類個體生活和社會生活中均有極其重要的價值，它是個體道德的基石，是社會秩序良性運行的基礎，是規范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必要條件”。在分析了誠信所具有的特性之后，提出要運用現代科技手段，建立能夠在全國范圍內查詢的公民個體、單位集體和公司法人的信用記錄檔案，并附之以相應的配套獎懲措施，為社會誠信水平的提高提供機制上的保障。相較于單純強調在制度方面建立誠信體系來說，這篇文章更為具體地提出了科學技術手段對于建立現代誠信機制的輔助作用，從操作性方面做出了更加細致的說明。
　　
　　四、成果與不足
　　
　　從上文的簡單梳理中我們可以看出，改革開放30年來對于誠信問題的研究呈現出“由特殊到一般”、“由抽象到具體”、“由單一到多元”的特點，并且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理論的研究總是在不斷地發展著，當前對誠信問題的研究并未達到完善，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現代誠信體系也尚未建立起來，因而，對于誠信問題的研究和探討也還有待于進一步的深入。
　　1.誠信的詞源學研究有待深化
　　“誠”與“信”二字在漢字詞源學上本來是分開使用的，并且各有自己特定的意義。關于這一點，大多數學者在分析誠信的時候都加以區分，并多以《說文解字》“信，誠也。從人，從言。”將“誠”與“信”互訓。有的認為“誠與信說的是對人類的一種特定行為性質（真實性）的兩種具有等值意義的闡釋”；有的認為“實際上誠即是信，信即是誠，原無須作更多的分說”；更有學者指出誠信最初的出處如篆書、金文，并且在早期的資料如《尚書》中分別使用的情況，如詹賢武在《“誠信”的詞源性研究》一文中詳細分析了“誠”與“信”各自本來的語義，并在文章最后指出“由于‘誠’和‘信’詞義相通、詞性相同，因而可以互為解釋。古人認為，‘誠’是道德的根本，‘信’是行動的準則，它們之間互為表里、相依相存的關系，使得‘誠’和‘信’這對孿生兄弟自然地結合在一起”；有的學者在從本體上對比中西方誠信思想的過程中指出西方誠信思想的基礎是“契約關系”，中國傳統誠信思想的基礎是“天人關系”，并且此“天人關系”為“誠”所指，如蕭仕平認為“儒家認為人之“誠’，作為德性有著存在于人之外的形而上源頭，人應體悟這個形上境界”。這些觀點指出了“誠信”與德性的關系，康志杰、胡軍則更進一步地分析了殷周之際的“以德配天”思想對于倫理道德規范的影響，“周公總結了一套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為主要內容的倫理道德規范，并認為這也是上天賜予民眾的行為規范。”這種觀點從思想史的角度明確分析了“天”與“德”之間的關系，以進一步突出傳統誠信背后所隱含的“天人關系”。
　　然而這些分析還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中國古代的“天”有多種，如馮友蘭在《中國哲學史》中明確指出：“在中國文字中，所謂天有五義：曰物質之天，曰主宰之天，曰運命之天，曰自然之天，曰義理之天。”在周公“以德配天”之前和之后都有著不同的變化，天與人之德如何相關聯？孔子之時“誠”與“信”二字并未合用，但《孟子》中卻出現了一次合用的記錄，這中間發生了什么樣的轉換使得“誠”與“信”自然地結合在一起？其結合與“天”的不同形態變遷是否存在聯系？這些問題都有待于進一步地深入研究。
　　2.契約誠信與轉型期中國社會的必然聯系問題有待明確
　　“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已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上層建筑總是伴隨著與之相關的經濟基礎的變遷而改變，誠信在當代中國的發展變遷也與當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緊密相連，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內在要求，現代誠信必然是以“契約關系”為基礎而建立起來的。并且，“每一歷史時代主要的經濟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所賴以確立的基礎，并且只有從這一基礎出發，這一歷史才能得到說明……”當前中國社會正處于一個轉型期，中國社會的轉型有其獨特的特點。現代誠信何以必須以“契約關系”為基礎來構建，不僅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相關聯，也與當前中國社會從傳統社會走向現代社會、社會主體由“人”走向“公民”的變遷緊密相連。因而，在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為基礎分析現代誠信體系建設的同時，對于轉型期中國社會何以必然要求建立以“契約關系”為基礎的現代誠信，又何以不能忽視中國傳統誠信思想的重要作用，需要做出明確的說明和論述。
　　 （中共上海市建設交通黨校；上海城市管理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