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的百年孤獨

　　竹在我們眼中似乎總是一副青翠挺拔的模樣。好多人都不知道竹子也是會開花的，這并不奇怪，竹子開花的間隔期很長，從幾十年到上百年不等。即使生長在竹鄉的人也未必都見過這種景象。
　　很多人知道竹子開花是在上世紀80代初，這次開花之所以著名不是難于其本身，而是由于熊貓。竹子也像大馬哈魚，傳宗接代后就算完成了今生今世的使命， “生如春花之燦爛”緊接著就“死如秋葉之靜美”，這對熊貓，這竹林中的顯赫隱士來說不啻滅頂之災。盡管人們做出了種種努力，郡一次還是餓死了至少幾十頭熊貓。當年，有一首叫《熊貓咪咪》的歌，至今還有好多人記得它：竹子開花咯喂……咪咪的早餐在哪里……
　　由于熊貓的困境，竹子開花成了一種災難，甚至是一場陰謀。然而，竹子的乖張行為并非是和國家一類保護動物以及善良的人類過不去，這不過是它們度過艱難時世的生存策略罷了。
　　無論動物世界如何弱肉強食，都是建立在對植物界的盤剝之上的。動物可以走遍各地吃植物。而植物卻無法移動半步逃避被吃，它們只能一邊咬牙硬挺，一邊修修補補使自己的處境多少好一點兒，如棘刺、堅皮、毒素。當然，這都是些聊勝于無的辦法。幾乎沒有植物能逃脫被采食的命運。
　　竹子也有比較完備的防衛，如堅皮和棘刺，它的薄弱環節是生殖方面：如何保證種籽不被吃掉，更準確點說，不被吃光
　　為了保證后代的數量，很多生物都采取了快生、多生的策略，如老鼠、野兔、翻車魚(一次可排放3億只卵)。這種策略無疑是有效的，但也有負面效應，那就是為捕食者提供了穩定、充足的食物來源，使后者也數量大增，增長的捕食者又會大量消滅這些“多生快生”策略的執行者。這無疑違背了這一策略的初衷。因此，在獵物和捕食者之間。存在著一種波動平衡關系：獵物增長——捕食者增長——獵物減少——捕食者減少——獵物增長……循環往復。
　　對于竹子來說，這不是個好策略：它們太顯眼，又無處可逃?它們把這一策略作了難以想象的修止，它們的花期很短，而間隔期很長，幾乎沒有什么動物的壽命能跨越這個間隔。
　　在這少則幾十年，多則上百年的間花期中，竹子守身如玉地活著，活得頑強、活得長久，它們通過地下的根須發出新的筍芽來進行無性生殖——這并非真的傳宗接代，只是挨過百年孤獨的手段。它們忍耐、沉默、等待，直到體內的遺傳鐘到達指定的時刻，所有同種的竹子——不管它是大是小，不管它是在中國、印度還是被移植到了墨西哥——一齊綻放花朵。
　　它們轟轟烈烈的生命之花對于任何不懷好意的采食者都是一次突然襲擊。它們來不及調整自己的生命節律，來不及產下大批子女以參與瓜分這一突如其來的資源，它們可能會拼命地大吃大嚼，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種籽吃光(種籽的數量是驚人的，一位研究者記載，一個地區的親本植物下面的種籽達6英寸厚)，這些幸存者落地生根，開始新一輪生命歷程，弱者就這樣憑借它的策略生存下去。
　　加西亞·馬爾克斯在接受諾貝爾史學獎時的演說中這樣說：“面對壓迫、掠奪和歧視，我們的回答是生活下去，任何洪水野獸，瘟疫饑荒，以及數百年的戰爭都無法阻止生命戰勝死亡的趨勢。”說的真好，竹子有知，一定會同意的。
　　
　　編輯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