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辦公室籌劃暑假去郊游的事時,班長吳天晴跑進來說蘭甜瘋了,在追著打人呢!我愣了一下,說開什么玩笑。
吳天晴沒開玩笑,我進教室時,蘭甜一只椅墊拋了過來,正好砸在我的臉上。我走過去拉住還在找東西扔的蘭甜,我說:跟我來。
在我的印象里,蘭甜一直是個安靜得近乎軟弱的小姑娘,上課提問到她,沒開口呢,先紅了臉,然后語速很快地回答完問題,局促不安地等待老師的肯定。這樣的女孩,怎么一下子就性情大變了呢?
站在我面前的蘭甜渾身發抖。我拉著她的手,說咱們出去走走吧。在校園外面的小不點冷飲店,我跟蘭甜坐了下來。因為是下午,店里只有我跟蘭甜兩位顧客。陽光散散落落地從窗子里撒進來,落到蘭甜悲傷的一張臉上,我想:我太忽略這個女孩了。老師總是這樣,注意的都是兩頭的學生,太好的,或者是太不好的。
我握住蘭甜的手,我說:老師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委屈,有很過不去的坎兒,今天,你就把老師當成一個樹洞,全告訴我好不好?蘭甜抬起頭,紅腫的眼睛里充滿了“我可以相信你嗎”的疑問。我沖她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蘭甜再次哭了起來,她斷斷續續地說:我不知道為……為什么大家都欺負我。我同桌總是在我的書本上亂畫,我要是說一聲,他就使勁用胳膊撞我。每次我坐在座位里面,我都沒辦法從他那出去。還有班長吳天晴,什么事都支使我做。我不值日也讓我擦黑板,讓我收拾講臺。一組值日生做值日,哪收拾得不干凈,他們肯定都會賴我。還有,女生們好像都把我當成小丑一樣,平常不理我,干活時就叫蘭甜這蘭甜那的,好像我是她們的丫環……
那天,蘭甜越說越氣憤,她不停地喝水,不停地講述那些她被欺負的事,我沒有打斷她。看得出這些事在她心里壓抑得太久了,她需要傾訴。
我說:可以告訴老師,你為什么不拒絕他們嗎?蘭甜的眼睛很迷茫,她說:我要是不聽他們的,他們會更加得寸進尺的,還有,我害怕他們不理我……
一天后,我見到了蘭甜的媽媽。蘭甜的媽媽是個干練的職業女性。說話做事很果斷,她聽了我的講述,好半天說:可能是我在蘭甜面前權威感太強了吧,什么事都是我說了算,所以這孩子過于懦弱了。我點了點頭,我說:蘭甜像一只受過驚嚇的小綿羊,一味地往后退,往里躲,可是,她的心里是憤憤不平的,一方面逆來順受,另一方面想爆發,想反抗,恨自己被人這樣欺負,所以她才會有在班級那種過激的行為。
那天蘭甜畫圖時,蘭甜的同桌猛地挪動了一下課桌,筆一畫,整幅圖變了形。蘭甜站起來讓同桌道歉,同桌仍然像往常一樣對蘭甜頤指氣使,蘭甜發了火,別的同學誰來勸她沖誰去。
我找到蘭甜,遞給她一張紙,紙上寫著蘭甜的優點:善良,勤奮,喜歡微笑……她不解地看著我。我說:你完全有讓大家喜歡你的理由,你要自信。你不比別人差,你可以理直氣壯、胸有成竹地跟別人講道理,去爭取屬于你自己的權利,對別人無理的惡意攻擊大聲地反擊,勇敢地表達你自己的觀點和意見,這樣,大家會對你刮目相看,而不是把你當成好欺負的小綿羊,懂了嗎?
蘭甜點了點頭。我拉出一張椅子,繼續說:還有一招,這可是老師的看家法寶哦。有什么事,別悶在心里,可以找老師、同學或者是父母傾訴一下,實在是不愿意說,你也可以對著椅子說,把椅子當成你希望傾訴的某個人,把你的委屈與憤怒都講出來,甚至可以打打枕頭,打打鼠標,壞情緒是要有發泄的渠道的。
蘭甜眼淚汪汪的,我遞給她一塊糖,心情不好時,就獎勵自己一塊糖,好嗎?
那天數學老師讓蘭甜去辦公室補那張畫壞了的圖時,我進了教室,我對全班同學說:我希望你們都是正直的人,而不是做人善人欺的幫兇。每個人的青春路上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磕絆,別人跌倒時,我希望我們都能伸出一雙手來……
蘭甜仍然很安靜,但從她的臉上我能看出這份安靜是出自于內心的。她愿意跟同學討論問題了,而不是很低微地看著別人的臉色。上課回答問題時,她也不再那么慌張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也不在沉默中死亡,而是換個姿態,換個心情去面對,合理地宣瀉自己的情緒。還好,蘭甜走的這條路上,有我們陪著她一起走。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