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省理工學院對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程序及評析

　　一、麻省理工學院學術規范的文本解讀
　　
　　麻省理工學院認為，學術不端表現為多種形式，包括偽造或篡改數據、竊取他人思想或直接剽竊、故意干預他人工作的完整性等。不論以何種形式出現，學術不端都是可以導致種種學術活動異常的行為，在沒有適度監管的環境下很容易發生。作為學術共同體的一員，所有教職工都應自覺遵守學術誠信的要求。同時所有學生都是抱著嚴肅的目的入學的，應對自己負責任，能夠自我要求高標準的誠信度和個人行為。作弊、剽竊、未經批準的合作、蓄意干擾他人工作的完整性、捏造或歪曲資料及其他形式的學術不誠實，都是嚴重的違規行為，應受到處分。
　　基于上述認識，麻省理工學院對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分為兩種：涉及教員依照《研究與治學領域學術不端行為處理程序》處理，涉及學生依照《學生學術不誠實行為的處理程序》處理。
　　
　　1. 《研究與治學領域學術不端行為處理程序》
　　該程序規定，對教員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一般包括五個步驟：報告學術不端行為、質詢、調查、形成調查最終報告、采取措施。
　　（1）報告學術不端行為。如果有人認為學術不端行為正在或已經發生，應告知嫌疑人的主管人，或先與嫌疑人直接接觸，或事先向校長特別助理或學院高級主管人員尋求秘密磋商。主管人有責任向主管研究工作的副校長匯報情況。特殊情況下可將指控提交給教務長。
　　（2）進行質詢。嫌疑人的主管人有責任啟動質詢程序，向副校長通報指控情況，以確定是否批準進行調查。副校長將任命一個公正的事實裁定個人或委員會進行質詢。質詢應當在收到書面指控或其他證據并告知主管研究工作的副校長后迅速展開。嫌疑人將收到由副校長（或相關高級主管人員）發出的書面通知。
　　事實裁定委員會的質詢應當盡可能以客觀數據為依據。依靠指控者的觀察或陳述的特殊案例可要求個人參與，其他依靠書面資料的案例允許匿名指控。質詢可能還包括與其他更高級別負責人（如相關實驗室或中心主管、院系領導或副校長）的非正式討論。
　　質詢將以書面報告的形式對質詢過程、資料的審查以及質詢結論進行概述，并對是否批準進行學術不端行為調查做出結論。
　　如果事實裁定委員會在質詢基礎上得出結論，認為證明學術不端行為發生的合理根據不存在，并且進一步的調查也不可能發現不端行為的顯著證據，則調查報告應包含詳細充分的文檔資料，以備日后對該結論進行評估。事實裁定委員會向可能對報告提出意見的嫌疑人提供報告的草案副本，嫌疑人的意見將成為書面報告的一部分。在考慮這些意見并修改報告之后，事實裁定委員會應向副校長遞交調查報告，嫌疑人的意見副本也將一同提交。副校長會將調查報告連同對下一步措施的建議（包括向應告知的其他人員傳達裁定結果）一同提交給教務長。
　　如果事實裁定委員會確認，有合理根據證明不端行為已經發生，不論證據是否確鑿，都應向嫌疑人提供一份草擬報告副本。此報告應包括支持指控的所有相關資料，以便嫌疑人有機會對指控作出回應，并提供相關資料，回應的資料應作為檔案報告的一部分。事實裁定委員會可與嫌疑人會面，以便對資料進行核查。在質詢期間，嫌疑人可在一名同事的陪同下參與相關會議，并應在會議召開之前得到通知。
　　在考慮嫌疑人的回應之后，事實裁定委員會應準備一份最終報告（包括由嫌疑人提供的相關資料的精確摘要），并轉交副校長。副校長會將報告連同是否應啟動調查以及將相關情況通知哪些人員的建議一同轉交給教務長。
　　（3）進行調查。如果教務長決定批準進行調查，則指示副校長任命一名實況調查人，或由相關院系外的人員組成調查委員會。同時，教務長將就此事通知相關嫌疑人。在決定進行調查時，教務長也有責任告知被懷疑存在學術不端行為的研究項目的主持人，并確保項目主持人對調查狀況及結果的知情權。
　　調查委員會將在遵守院系政策及慣例的前提下進行充分調查，對所有相關事實（包括對所有相關個人的所有相關文件及談話記錄的審查）做出判定。調查應迅速開展，并盡可能迅速結束。應當向嫌疑人及時提供一切必要信息，使其能夠準備回應，并保證其有機會對指控及支持指控的信息做出詳細陳述。在舉行任何審查、會議或聽證時，嫌疑人都應由一名同事陪同。調查人員應當在全面考慮所有相關信息的基礎上得出結論，并不應受先前質詢結果的影響。對此程序的監督及特別指導由副校長負責。
　　（4）形成調查最終報告。調查人或調查委員會將在最終調查報告（應包括相關證明文件）中詳述其調查結果。被調查對象可得到調查報告的草稿以便提出書面意見。在副校長收到報告和被調查人意見后，最終調查報告（包括被調查對象的意見）將告知嫌疑人調查已結束，并盡快做出關于懲治或其他行動的決定。副校長會將報告與處理措施及需要通知的相關人員等意見一同遞送給教務長。
　　（5）采取措施。在仔細考慮報告內容后，教務長可能對被懷疑人采取包括申斥、解職或其他變更崗位等懲治措施。在遇到要開除教員的情況時，還應向校長提出建議。此外，教務長有權從被開除教員的相關摘要及文件資料中撤出學校名稱及資助身份，并告知所有受學術不端行為影響的工作的相關人員，通過這些方式減輕學術不端行為造成的影響。
　　如果調查表明指控毫無根據，應采取措施努力恢復和保護調查所涉及人員的聲譽。最終報告應用文件證明指控不成立的結論。此報告將上交副校長，并由副校長連同相關處理意見及其他相關知情人的意見遞交給教務長，采取適當措施防止蓄意虛假指控。
　　
　　2. 《學生學術不誠實行為的處理程序》
　　該程序規定，學生的一些學術違規行為可直接在教員和學生間處理，必要時可得到學院領導的協助。對學生學術不誠實行為的處理程序主要包括教員和各系如何傳達對學術行為的要求以及如何處理相關違規行為兩方面。
　　（1）教員傳達學術誠實的要求。每學期初，教員應積極在課堂上結合具體學科向學生闡明關于準許的學術行為的要求。其中有一些要求是很明顯的，如學生應意識到不應在測驗中抄襲他人答案，不應把他人的學期論文當成是自己的創作。
　　另外有些模糊要求，其具體標準會隨學科、院系而變化，如家庭作業中的合作以及舊資料的應用等。因為家庭作業有雙重作用，即幫助學生學習資料和幫助教師評估學生的學術表現。如果教師允許合作或從舊資料獲得幫助，則很難確定到底多大程度上的合作和舊資料的使用是合理的。因此，教員要盡可能詳細準確地說明所允許或鼓勵的合作與借鑒舊資料的性質及程度。如果允許借鑒舊資料，老師應確保所有學生都能得到資料。
　　（2）學院對違規的處理。每個學院都有一名地位較高的教員，能在有學術不端現象時給師生提供建議，尤其是處理程序、學院及學校的公平法則和學生權利等方面的建議。另外，學生和本科教育辦公室主任及校長特別助理都應為師生和院系領導提供咨詢服務。
　　當教師認為某學生有違規行為時，應盡快應以書面形式提出與學生進行私人會面。在會面之前，應告知被懷疑學生有權由任何一名學校成員陪同。會面中，教員應解釋認定違規行為的原因，并給學生機會對指控做完全自由的解釋，努力避免讓學生有被騷擾的感受。由于尚未確定不端行為是否屬實，因此在與學生談話前，要注意保護學生的隱私。除非是為了尋求指導和幫助，教員不應與其他同事包括學生的導師談論此問題。
　　若教員認為學生的學術不誠實行為確實存在，應采取進一步措施，包括直接行動或交由學生和本科教育主任或紀律委員會處理。在做出決定時，教員應考慮違規行為的嚴重程度、學生的態度、是否曾因類似問題收到過警告信等因素。教員可采取的行動包括：①降低分數等級。教員可對學生獨立完成的部分作業打分。如果學生的違規行為相當嚴重，或曾因類似錯誤收到過警告信，則教員應將案件提交學生和本科教育主任或紀律委員會。②發出警告信。教員可通過書信向學生說明其確有不誠實表現，所得分數反映的是真實成績。警告信中應聲明，如再有類似行為，處理會更嚴厲。如果學生對事實有異議，可在給本科教育主任的副本中附加一份解釋聲明。警告信的副本應交由學生和本科教育主任保存在專門檔案里（非學生本人的檔案），警告信不能有其他副本流出。如果此學生以后又犯同類錯誤需受處理，只有學生和本科教育主任有權得到該副本并幫助教員做出恰當的決定。③重做作業或重新考試。如果不能確定學生的不誠實行為屬故意，但學生獨立完成的作業量明顯不夠，則教員可令學生再次完成作業或考試。紀律委員會對事件做出的決定為最終裁定。停學或開除的決定權在校長。如果學生對教員的處理決定有異議，可提請系領導重新審查。如果學生對處理不滿，可就繼續調查的可能性咨詢學生和本科教育主任，或參考《麻省理工學院上訴政策》。
　　
　　
　　二、對麻省理工學院學術規范文件的評析
　　
　　1. 總體結構及內容
　　針對教員與學生的不同特點，麻省理工學院學術規范文件的文本主體部分對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分別做出了詳細規定，其結構合理、層次清楚。其中《研究與治學領域學術不端行為處理程序》規定了處理程序各階段的具體責任人及其權利和職責，分工合理，職責明確；《學生學術不誠實行為處理程序》除明確規定了對學生學術不誠實行為的處理方式及措施外，還強調了教員對學生提前進行學術規范教育，預防學術不誠實行為發生的重要性。
　　此外，由于有很多研究項目受聯邦政府資助，學校還相應出臺了《麻省理工學院學術不端行為處理程序補充》（以下簡稱《補充》），其主要內容有三：第一，介紹了國家科學基金會對“不端行為”、“質詢”及“調查”三個重要術語的詳細界定，以及對預防、質詢、調查及裁定研究不端行為機構的規定；第二，介紹了公共衛生署對“不端行為”的界定，關于質詢起止時間、質詢報告內容、記錄保存要求、終止質詢或調查的要求、調查起止時間、調查主要內容、延長調查時間的要求、最終報告內容、檔案材料的保存及使用要求，以及保護聯邦政府利益的要求的規定；第三，說明了需要通告研究誠信辦公室的某些特殊情況的規定。《補充》中的要求與《研究與治學領域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程序》中的指導方針相一致，對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起到了重要的指導和參考作用。此外，涉及對學術不端行為的具體處罰措施，尤其是關于終止任期及對處罰的申訴時，還有《終止任期》及《申訴程序》的具體內容可以做參照。由于與《補充》、《終止任期》及《申訴程序》等文件的結合，麻省理工學院處理學術不端行為的程序內容更完整、結構更合理、操作性更強。
　　
　　2. 需要遵循的相關原則
　　麻省理工學院還認識到，學術不端案件的資料收集與評估相當困難。關于學術不端行為指控的質詢或調查會給誠實報告不端行為的指控人、被指控人以及質詢及調查負責人帶來艱難和敏感等問題，因此質詢、調查及隨后的任何程序都應迅速、謹慎地進行，并應遵循四項原則。其一，學術共同體的所有成員都應在質詢及調查過程中采取合作態度。在必要時可尋求間接幫助以便對所有證據進行充分和有權威性的評估。其二，相關人員應首先保護所涉及人員的職業聲譽、公共利益，以及任何可能受到被指控的不端行為損害的個人隱私，并且應當采取措施最大限度地保護相關調查及報告的機密性。如果指控沒有得到證實，應盡力恢復被指控者的聲譽。其三，相關人員還有責任采取措施防止對指控人的報復。任何對指控人的報復都是一種學術不端行為。其四，質詢及調查負責人應具有對相關信息進行詳盡、權威評估的專業技能，并應采取預防措施，避免質詢或調查涉及人員的現實利益或明顯利益沖突。
　　
　　三、對我國高校學術誠信建設的啟示
　　
　　1. 高校應完善學術道德規范的內容建設
　　雖然目前我國很多高校都已制定了有關學術誠信的規章制度，但與麻省理工學院的相關程序規定相比，大都存在一定缺陷。主要表現在：其一，總體技術規范和處理程序不夠規范、細化，尤其在關鍵的質詢和調查程序上，大都過于籠統，缺乏操作依據；其二，對學術規范進行管理的機構和人員構成，大都以相關院系的學術委員會成員為主，權力過于下放，容易造成與當事人的利益沖突，影響事件處理的可信度；其三，對于其他相關問題，如對調查后未發現學術不端行為的事件如何消除對當事人名譽的損害，如何防止報復和惡意舉報，以及如何保存記錄等問題，大都沒有具體規定。因此，根據實際情況，借鑒國外著名高校的成功經驗，對制度文本進行修改和完善是各高校加強學術道德建設的一項重要任務。
　　
　　2. 高校應重視對學生的學術誠信教育
　　目前我國高校加強學術誠信建設的對象一般是教師，針對學生的學術誠信制度規范幾乎還是空白，即使有針對學生的相關規范條例，其規定也過于簡化。以《北京大學本科考試工作與學術規范條例》為例，該《條例》只在總則部分概述，“加強本科生學術道德教育和學術規范訓練是學校本科教育中的重要工作。本科生學術規范的培養應通過多種渠道進行，貫穿于本科生的學習和生活之中”，而其大部分內容是對本科生考試工作的具體要求，涉及學術規范的內容只出現在第31、33、34、35條的個別規定中。作為學術誠信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學生學術誠信制度規范建設的重視和完善也應成為各校關注的焦點之一。
　　值得欣喜的是，很多高校逐步認識到了這一問題的重要性。仍以北京大學為例，2007年1月，《北京大學研究生基本學術規范》出臺，對研究生畢業論文評判和學術失范問題的處理有了明確規定，在闡明如何規范地做學問的同時，也對一些違規行為制定了懲罰措施，如取消答辯資格、取消學位等。目前，部分院系已經在學生中開展了有關培訓。如化工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等已開設學術道德與規范寫作等課程，幫助研究生了解學科研究的方法，使其能更規范地進行論文寫作。相信今后會有更多的高校重視對大學生的學術誠信教育，并出臺專門針對學生的學術誠信規范。
　　
　　參考資料
　　1 http://web.mit.edu/policies/10-1
　　2 http://web.mit.edu/policies/10-2
　　3 http://web.mit.edu/vpr/www/misconsup.html
　　4 http://web.mit.edu/policies/3-3
　　5 http://web.mit.edu/policies/9-6
　　6 北京大學本科考試工作與學術規范條例，http://sess.pku.edu.cn/news/test.pdf
　　7 北京大學研究生基本學術規范
　　8 邱詠梅. 中美高校學術規范文本的解讀與評價——《北京大學教師學術道德規范》和《喬治·華盛頓大學關于學術不端行為處理程序的規定》的比較研究.大學教育科學，2005（6）
　　9 劉培蕾，周紹斌.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本科生學術道德委員會制度及啟示.世界教育信息，2006（11）
　　（作者單位：朱燕，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吳連霞，山東聊城大學管理學院）
　　責任編輯 鄧明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