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前言:本文的緣起
應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傅高義教授邀請,中國社會科學院當代中國研究所副所長程中原研究員于2005年10月11日至27日,在哈佛大學進行了三個星期的學術訪問。正在波士頓探親的夏杏珍研究員也應邀參加了全部學術活動。學術訪問期間,程中原研究員除分別作了兩次專題演講外,還先后八次與傅高義教授舉行了小范圍的學術研討會。
八次小型學術研討會由傅高義主持并提問,由程中原主講,夏杏珍補充。對有些問題,與會者展開討論。傅高義的三位助手姜小凌、高申鵬、任意也參加研討并記錄整理。
學術研討的主要內容為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的歷史脈絡及部分高層人物的思想行動走向等,文中看法和觀點純為個人學術觀點。反映了與會學者在當代中國史研究中取得的一些新成果。今年適逢改革開放三十周年,本刊征得作者同意,選載學術研討會的部分內容,以饗讀者。
傅高義:鄧小平1977年復出同1975年整頓時比較,思想有哪些發展?也是否活著,在不在臺上,是不是一個因素?
程中原:傅高義教授的問題很有啟發。國外學者考慮問題的角度有助于開拓我們的思路,可以幫助我們更深入地思考、理解這段歷史。傅教授提出的問題有的我也沒有認真想過,有的想得不深入。我只就最關鍵的方面,談談個人的認識和理解。
經過1975年整頓及1976年“批鄧”,鄧小平在粉碎“四人幫”后于1977年復出。1977年和1975年相比,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1975年的時候,鄧小平搞整頓,從總的指導思想、方針原則到一項一項整頓,都要遵照毛的指示來辦,得到毛的批準、同意來做。他糾正“文革”的錯誤,進行撥亂反正、改革開放的試驗,還不能放開手腳,突破毛晚年的錯誤理論與實踐。
1977年鄧小平恢復工作,同當時的斗爭形勢也有關,他認識到不能再按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干事,不能再在毛的光環籠罩下干事,需要而且可能突破這個外殼,大刀闊斧地進行撥亂反正。而“兩個凡是”恰恰為這樣做設置了最大的障礙。鄧小平非常高明。他從當時的實際情況出發,用“實事求是”來擺脫、沖破“兩個凡是”。鄧小平把毛澤東思想的基本原理、科學體系同毛澤東本人晚年的錯誤的東西,不那么正確的言行,區分開來,剝離開來。1975年整頓還是在毛的思想框架內進行的,跟著毛,得到毛批準,再干。1977年則突破“兩個凡是”的束縛。一方面高舉毛澤東思想旗幟,繼承發展毛正確的東西,一方面糾正毛錯誤的東西。叫做正本清源,撥亂反正。
傅高義:鄧在1975年用“三項指示”(學習理論、反修防修,安定團結,把生產搞上去),依我理解,鄧是想讓毛知道他不希望對毛進行挑戰和突破,然后再做自己要做的事。通過“安定團結”,來打擊“四人幫”,強調組織性和集中性。再利用“把生產搞上去”的口號來發展國民經濟。
程中原:1977年后,鄧對毛思想的態度是很了不起的。他能突破僵化的、保守的一套,又能繼承毛的高明之處,毛思想的科學體系,用它維護國家穩定,指導改革開放。他用毛澤東思想統一了指導思想,再加以發展,在其中加入新的東西,來指導改革和發展……
傅高義:老百姓很相信毛澤東思想,因此鄧小平他們不能馬上反其道而行之。如果鄧真的成了赫魯曉夫,民心可能會動搖。所以鄧的策略是根據當時的時機決定的。
程中原:不僅僅是個策略問題,不要單從策略上看問題。鄧小平從中央蘇區時就被認為是“毛派”而受到打擊。他是真心實意敬佩毛澤東,擁護毛澤東,相信毛澤東思想的。
傅高義:1977年《人民日報》的二·七社論,提出了“兩個凡是”,而鄧于1977年4、5月就針鋒相對,有了“實事求是”的說法,批評“兩個凡是”。真理標準是胡耀邦在后來搞的。
程中原:我同意您的看法。據我了解,鄧小平批評“兩個凡是”有一個過程。
二·七社論發表后,干部、群眾中就有議論。我們當代中國研究所現在的所長,同時也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朱佳木,當時是國務院政治研究室的黨支部書記。政研室并非權力機關,但政治上有作用。朱看了二·七社論,感到照“兩個凡是”辦事,天安門事件就無法平反,鄧小平也無法復出,政研室也不一定能辦下去了。他就到鄧力群那兒反映。鄧力群又去找王震。他們五十年代在新疆共過事。
王震就找鄧小平反映“兩個凡是”的問題,引起了鄧小平的注意。4月10日,鄧致信華國鋒、葉劍英和中共中央,針對“兩個凡是”,提出必須用“準確的完整的毛澤東思想”來指導我們的事業。4月10日后的某一天,汪東興和李鑫到鄧小平那里去的時候,鄧明確向他們表示:“兩個凡是”不行。
這是我了解的一些情況。想來有關鄧批“兩個凡是”還有些情況,有待了解和研究。
傅高義:5月24日,鄧小平和王震、鄧力群談話,是中央安排的嗎?
程中原:是鄧小平自己找他們兩位去的,不是中央安排的。鄧找他們談話,我想,直接的原因就是因為有了前面說的這回事。
傅高義:我印象中王震是個“粗人”。
程中原:是個好人。他文化水平不高,原來是鐵路扳道工。1927年參加秋收暴動,當工人糾察隊。他對黨忠誠,對知識分子很好。在武漢地下工作時,拉黃包車賺來錢,去養活地下黨的知識分子干部。他在新疆,收留了一些打成右派的知識分子,如艾青等等。王震對張聞天也很好,在南泥灣時把自己的皮大衣送給張。1943年張聞天到晉西北調查,路過王震那里,王震把自己的窯洞讓給張聞天夫婦住。
夏杏珍:王震原則性強,人好,幫過很多知識分子和右派。
程中原:讓我們回到原來的話題。1977年5月24日,鄧小平見了王震和鄧力群,說中央兩個人來過(指汪東興和李鑫)。鄧小平追敘了和他們的談話以及自己給中央寫信的情況。這些談話《鄧小平文選》第二卷中選了兩段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凡是”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和《尊重知識,尊重人才》。鄧小平談到自己馬上就要出來工作。在這之前,在三月中央工作會議上,陳云和王震都提出要讓鄧出來工作。
傅高義:我聽說抓了“四人幫”后,是葉劍英提出讓鄧小平出來的。
程中原:我聽吳德談過,大致是這樣的。抓“四人幫”時,鄧小平住在西山軍委療養地,葉劍英住在玉泉山中央機關療養地。1976年10月6日,粉碎“四人幫”后,李先念和吳德一起去看鄧小平,告知他“四人幫”被粉碎了。鄧聽后很高興,說:這下我可以安度晚年了!李先念和吳德接著說:不,你還要出來工作,至少恢復到原來的職務!
葉劍英、李先念都向華國鋒提出讓鄧小平出來工作,華國鋒當時也沒有說不讓鄧小平出來,但采取“拖”的辦法。他說,鄧小平出來要等到“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即要具備條件,時機成熟之后。
華國鋒在1977年三月中央工作會議時,對討論鄧復出的問題采取壓制。他限制傳播陳云的發言,限制討論產生的影響。
當時,人們并沒有想到鄧小平出來之后位置要在華國鋒之上。鄧本人也不會這么想。而華國鋒面對粉碎“四人幫”后面臨的問題,即“中國向何處去”的問題,采用毛指示的六個字來回答:“照過去方針辦”。華國鋒照這個做,采取繼續“批鄧”的方針,堅持毛晚年的一套。
傅高義:抓了“四人幫”之后,鄧只想到“安度晚年”么?
程中原:據吳德講,他的第一反應是如此。1977年7月鄧復出工作,說愿當教育和科研的“后勤部長”。
傅高義:我的理解是,鄧小平做教育、科研的“后勤部長”,是不想嚇唬華國鋒,他可以先干小再干大。您認為鄧為何選擇當“后勤部長”的角色呢? 程中原:1975年整頓時,開始進展很順利。后來問題首先就出在教育上。鄧自尊心自信心很強,我栽在這個地方,就要在這個地方站起來,證明原來就沒有錯。這種情緒和想法,完全可以理解。另外,您說的減少華國鋒的疑慮,也有道理。因為教育和科研的政治權力小。但應該看到,教育、科研是實現四個現代化的關鍵,鄧小平抓住教育、科技,是有戰略眼光的。
傅高義:不挑戰華國鋒的權威。
夏杏珍:我想還有一個原因是鄧小平重視知識分子,他“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抓好教育、科研,知識分子最高興,是很得人心的。
傅高義:鄧小平當時考慮過兩年后自己做黨中央的核心么?
程中原:鄧小平5月24日同王震、鄧力群談話中說,馬上要出來工作,而且還做大官。但他并沒有考慮是最高的領袖。恢復當副總理,也就是大官了。
傅高義:鄧選擇做教育科研工作,按上面我們的討論,我想可以歸納為幾個原因。一是想證明他沒錯,二是不想讓華國鋒懷疑,三是考慮全國形勢,為實現四個現代化,當時最需要知識分子。這是形勢的需要。
程中原:鄧出來后確實很注重教育和坪論。胡喬木說,鄧很關心理論。
傅高義:但是鄧很務實,不是理論家。
程中原:鄧沒有一般理論家那樣的理論,更多實在的東西,解決實際問題的論斷,決策。但是他對理論很關心、很敏感。在領導中國改革開放的實踐中,在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過程中,他的思想觀點形成了理論體系,稱之為“鄧小平理論”,是恰當的。
傅高義:鄧小平理論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部分呢?
程中原:我認為是關于什么是社會主義,以及中國應該怎樣建設社會主義。
鄧小平所說的社會主義,是要實現共同富裕,以公有制為主體,但不排除私有制作補充。
傅高義:鄧小平考慮社會主義再發展50年之后會是怎么樣的呢?
程中原:鄧小平認為共產主義很遙遠,其實毛澤東也這樣認為。毛同金日成說過,那至少是一二百年之后的事。在鄧小平自己的時代,現實目標只談社會主義,中國爭取2l世紀中葉達到中等發達國家的水平,20世紀的目標則只是小康水平。他訂立的目標很具體、實在。
傅高義:鄧小平是否并不在乎真能實現共產主義,他的這些提法只是為了說服別人?
程中原:不能這么說。鄧小平從青年時期就接受馬列主義,樹立了共產主義理想。他們那一代人很多人雖然家庭出身是地主、資本家,但真心實意接受馬列主義。認識到社會發展的規律必然走到共產主義,理想的社會就是共產主義。否則很難解釋他們一代人做了那么多犧牲。這些都是為了這個理想。這是一個科學的問題,信仰的問題。包括我自己在內的我們這一代,五十年代成長起來的人,也抱著這樣堅定的理想信念。
鄧小平的理論簡單明了,但很管用。剛才談過的,改革開放,共同富裕,初級階段,市場經濟,等等,這些都是鄧小平理論的主要組成部分。歸結到培養人,是培養“四有新人”,要培養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紀律的社會主義新人。
傅高義:很多外國人認為鄧說的商品經濟和市場經濟是一樣的,現在看來并不完全一樣。
程中原:鄧小hhAXJUJDZ9w8ieEOJmvbdQ==平有個底線,是要堅持社會主義原則。
傅高義:1975年后,鄧的思想發生了很大改變。毛在的時候他在毛所允許的范圍內工作,毛一死,他就慢慢地開始做更多的事情。74年他去了美國,75年他去了法國,他比較了解外國。77年初,他發現華國鋒不夠開放,他思想發展了,反對“兩個凡是”。去年,我見到新加坡的李光耀。李光耀告訴我,78年鄧去新加坡時,驚嘆新加坡的發展水平,新加坡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到新加坡如此之快,意識到國內的體制需要改變。
程中原:我同意您的看法。
傅高義:1978年他去日本時,也意識到了差距。在這之前,他也許想不到差距竟這樣大。76、77年大概還未考慮到體制改革。
程中原:我們自己沒有機會接觸李光耀這樣的人。您剛才講的李光耀跟您談的情況,對我來說,是很新鮮的信息。先前我們無法得到這些信息。不過,在這方面,我也可以就我知道的情況做點補充。有些情況您也許已經注意到了。1978年10月鄧小平訪問日本,參觀了汽車廠、鋼鐵廠,從東京到京都,乘新干線上的超特快列車,非常感慨,說:就感覺到快,有催人跑的意思,我們現在正合適坐這樣的車。后來又訪問東南亞,到了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對新加坡的印象最深。回來時,十一屆三中全會前的工作會議已經開了幾天……
傅高義:他11月14號回來,工作會議在12月中結束……
程中原:是的。這時,全黨工作重心轉移的問題已經成為共識,確立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堅持有錯必糾方針等新問題提了出來。原來準備的鄧小平在工作會議閉幕會上的講話稿,已不能適應新形勢的需要。鄧小平親自寫了三頁提綱,要求重新寫過。對重新寫出的稿子,鄧小平看后又談了很多意見,其中就講到了新加坡的發展。這次談話,胡喬木有一個記錄,用圓珠筆,字很小,記在文稿的最后一頁上。鄧小平特別提出工人工資和農民收入問題,還有工人的住房問題。鄧特別舉了新加坡的例子:新加坡月收入1500新幣有權買房產,5間房子,70平米,花半年工資。那里的房租=工資15%(歐美日l/3)。我在關于鄧小平這篇講話稿(通常稱為十一屆三中全會的主題報告)起草經過的論文中作了介紹。胡喬木記錄的手跡后來在《黨的文獻》上發表過。
傅高義:從1975年到1978年的三中全會,鄧的思想不斷發展,一步一步地發展。
夏杏珍:鄧小平關于怎樣抓教育的問題尤其值得重視。他特別強調要多吸收外國的東西,要用外國的教材、儀器、教學方法。這個在75年沒有,但在77年就有了。他還提出要向國外派留學生,請外國專家學者來中國。他對向外國學習很重視。
傅高義:這很重要。鄧小平不怕國外的影響,他很大膽,也很自信。 程中原、夏杏珍:是這樣的。
傅高義:鄧小平的這個判斷是很不容易的。當時很多人怕外國的影響,而他能夠這樣的自信。這也是因為中國已經改革開放了,找到了自己發展的正確道路。
毛澤東對鄧小平的看法和對劉少奇的看法不一樣,他認為鄧還是毛派的人。1956年毛讓鄧做總書記,當時毛考慮過林彪、鄧小平為接班人,當然,按照形勢,劉少奇本應是接班人的,但毛當時也考慮過鄧。1966年,毛為何打倒鄧?毛覺得鄧不完全跟著自己。鄧不太說話,不和毛溝通,卻自己干了很多事情,導致1961年、1962年毛對鄧的不滿,最終把鄧打倒。但劉少奇下了獄,鄧小平是去了江西。因此,當時毛還是考慮過讓鄧回來工作。1971年林彪出事之后,毛慢慢地才讓鄧回來,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其問不給鄧重要的任務。毛為什么不在林彪倒臺后,馬上讓鄧小平出來呢?
程中原:這個我也不清楚。只能作一點分析、推測。毛的安排和考慮是很精心的。他對鄧很器重。文革后,他讓鄧找過林彪,希望兩人能合作,但是鄧和林一談就崩,談不攏。林出事后,毛看好的接班人是李德生。李是12軍軍長,他1930年參加紅軍。經過長征、抗戰、解放戰爭,在劉鄧大軍中當到師長,朝鮮戰爭中有戰功。在安徽支左中很勇敢,親自跑到堡壘里說服武斗的兩派停止戰斗,還讓解放軍揮舞著紅寶書站在兩派中間,阻止他們武斗,做了安徽革委會主任。在1968年八屆十二中全會上,周恩來讓李德生站起來,介紹給毛澤東認識,也讓大家都知道李德生。林彪事件時,李德生在空軍作戰值班室坐鎮指揮。
批林批孔時,毛看好的是李德生。本來他看好王洪文,但后來對王洪文失望。
傅高義:毛為何對王洪文失望呢?
程中原:王當國家副主席,沒有什么作為,又太腐敗。
夏杏珍:他老跟著江青跑,不同周總理等老干部合作。文化水平也不高。
傅高義:我以為毛對人的判斷不錯,但他對王洪文的判斷似乎不準確。為何要重用王呢?
程中原:這和“文革”當時的需要有關。毛看重有工農兵背景的人。王是吉林人,當過工人,又當過兵(參加過朝鮮戰爭)。王屬于那種流氓無產者,造反起家,當上了上海工總司的頭頭,在上海的“安亭事件”中表現突出。張春橋當時在上海,支持鬧事,看中王,推薦王。
到了1973年,八大軍區司令員對調時,主要對象之一是李德生。他當時是黨中央副主席,北京軍區司令員,還是總政治部主任。他被調到沈陽軍區當司令員。至于總政治部主任,毛一句話,總政主任李不當了吧,他就失去了這個職位,由張春橋接替了。
傅高義:周恩來很能干,毛未必很喜歡周,但是不可不用周。73年周恩來病了,需要能干的人來代替,鄧很能干,可以代替周出來工作,所以毛請鄧復出。
程中原:毛主席對鄧小平是信任的,說他有戰功。百萬雄師過大江,前委主要是鄧起作用。說他率領代表團到莫斯科談判,沒有屈服于蘇修。鄧小平的確是文武雙全。解放戰爭期間,指揮兩個野戰軍的,沒有第二個。
傅高義:1975年初,基本工作是由鄧領導的,但毛懷疑鄧不支持“文革”,所以讓“四人幫”控制宣傳,用以制約鄧。1975年王搞得不太好。一開始,黨組織和宣傳由“四人幫”控制,1975年7月則開始讓鄧領導。鄧平反了不少干部,特別是一批老的、能干的干部。后來批右傾翻案,但翻案平反確實是鄧的意旨。毛認為鄧平反太多,在7月后,毛鄧的矛盾加深了。您的意見如何?
程中原:平反,主要的發動人還是毛澤東自己。林彪事件后,毛主席有所醒悟,就平反“文革”中蒙冤的老干部了。1975年毛對平反的批示有三十多件。我們寫的《鄧小平在1975》,書中列舉了從1972到l973年毛批示平反的軍隊干部的名單(見該書第400頁)。
1974年冬,毛提出要解決被關押、受監護的干部,把他們解放出來。同時,提議四屆全國人大后進行特赦,“把國民黨那些戰犯放出來”。文藝調整方面,僅僅周揚一案,就涉及七八十人。毛澤東在林默涵給他的信上批示說:“周揚一案,似可從寬處理”。當時,華國鋒、吳德、汪東興領導專案組,解放了四五百名高級干部。根據毛的批示,對干部的問題予以定性,是人民內部問題還是敵我問題,如果是人民內部問題,工資照發,以前扣發的照數補發給他們。
傅高義:毛自己發動了平反,75年7月鄧主持了黨中央工作后,還繼續做么?
程中原:全國范圍在繼續做。
夏杏珍:教育上的整頓觸到了毛的痛處,超出了他容忍的范圍。劉冰的信,涉及到謝靜宜。清華大學是毛抓的一個“點”,鄧干預了這個點。后來的反擊右傾翻案風不局限于教育范圍,但是毛的不滿源于教育部門。鄧轉了劉冰的信,毛非常不滿,認為鄧轉劉冰的信,表明他支持劉冰。
傅高義:時間已經到了。非常感謝兩位,解決了我的不少問題。夏杏珍教授談的這個話題,我們留到下一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