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翔
古人姜太公垂釣,用的不是人們常見的漁鉤,而是不掛魚餌的直鉤,根本就釣不起魚,他卻說了一句讓后代中國人耳熟能詳的話:“愿者上鉤。”
姜太公的瀟灑道盡了垂釣的天機,而他那普天之下舍我其誰的豪放,也使他雖未釣到魚,卻成了千百年來最有名的漁翁。
我對釣魚的興趣是近幾年培養起來的。地處美國南部的達拉斯位于德克薩斯北部,寬廣平坦。雖說地處內陸,卻得天獨厚有不少湖泊如明鏡般地點綴在大平原上,加上連接這些湖泊水庫的河流溝渠,如果你坐飛機起降于達拉斯的時候,就能看到滋潤著這片土地的龐大水系。
一日遠足春游到一個湖邊,看到人們在湖邊饒有興致地垂釣,一個個聚精會神旁若無人,連我們走到身邊也不予理會。看他們旁邊的桶里,已經有大大小小還在跳躍的活魚了。等他們起鉤得魚的時候,那興奮滿足的樣子實在讓旁人頓時心生羨慕。于是我回家也置辦了一套漁具,辦好釣魚許可證,約上三兩同伴驅車前往一條小河邊。
我在河邊選好位置,甩竿落定,便眼巴巴地望著靜靜的河水,想起童年在故鄉捉魚撈蝦時的情景。小時候,我生長的中國南方小城是個水草豐茂的地方,我和小伙伴們常常帶了土箕和竹子做的簡單漁具,到田野邊的小河小溝里往狹窄處那么一攔,再從上游往下游蹚水,等走到土箕處,猛地提起土箕,這時往往會有幾條小魚、一把小蝦在其中活蹦亂跳。我們用小瓶子裝了拿回家,它們就成了接下來幾天吸引我們注意力的玩具。
在等待魚兒咬鉤的過程中不禁會左顧右盼,看看別人怎么釣。曾經幾次碰到一個越南裔老嫗,只見她頭戴斗笠,身穿藍布衣,穩坐河邊一個樹樁上。也沒見她怎么樣,可是卻頻頻得手。她一人管兩根漁竿,左右開弓,甩出漁竿以后,不久就見她的漁漂晃動,一會兒左手提起一竿,一會兒右邊又有魚咬鉤,直把我們看得眼熱。望著自己的漁竿仍然紋絲不動,心下不免著急。心想也許是她站的地方風水好?于是就靠近她,看她往哪兒下鉤,我們也跟著把漁鉤往那兒甩,結果魚兒們還是只咬她的鉤,仿佛她施了什么魔法。仔細看看她用的魚餌,也跟我們的完全一樣。一兩個小時以后,她的桶里已經歡跳著二三十條大鱸魚。你不得不佩服這老嫗是個“武林高手”!
看看周圍其他垂釣者,有收獲和沒有收獲的都在悠然自得地享受著垂釣本身,并沒有因為釣不著而心急氣悶。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常心態,是我開始釣魚以來的第一心得。
隨著去釣魚的次數增多,也逐漸有三五條魚的收獲。也有失手的時候。一次,我釣到一條一尺余長的鱸魚,魚兒一咬鉤,就覺得它拉著漁線四處游竄得特別有力。我一高興,忙收線把魚拉到岸邊,魚兒在水面上甩著尾巴,打得水花四濺。忙亂中,我只得把魚兒提起放到岸邊的草地上,還沒有來得及把它放進離水邊遠一點的桶里,在取鉤的時候,魚兒猛地一掙扎脫鉤而去,幾個魚躍就蹦回水中不見了。正在懊喪不已,旁邊一位垂釣的“老美”見狀對我說:“There is no use crying over spilled milk.”(對著灑掉的牛奶哭泣是沒有用的——覆水難收)。我想也的確如此,事情既已發生,再怨天尤人也毫無用處。此為釣魚心得之二。不過那條魚在我以后想起時還是變得越來越大,沒有得到的東西在記憶中總是比實際要好。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釣魚之處不一定要在大江大湖。我們常去的就是一條并不起眼的小溪溝。它彎彎曲曲的,因為連接著兩個湖泊,每到上游湖泊泄水時,魚兒就沿著這條小溪順流而下,又在一個個轉彎處的小深潭里流連忘返,從而造就了釣魚者的天堂。小溪邊上有個射擊場,我們站在岸邊低處常常可以聽到不遠處的靶場傳來子彈飛過的聲音。射擊場的激烈和我們這邊垂釣的閑靜,可謂一張一弛兩個世界。
這里大都是肉嫩刺少的鱸魚,偶爾也有長著腮刺的貓魚,還有壯碩的鯉魚。一次有一個朋友甚至釣起了一只大烏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但釣魚時的不確定因素卻太多了,你只能隨遇而安,不去強求。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同樣的,釣翁之意不在魚,在于魚兒咬鉤不咬鉤之際也,那一份等待,那一種隨時有可能發生什么的不可預知,才是垂釣時的最大樂趣。釣到魚的人當然是興沖沖地來,樂滋滋地回;空手而歸的人也并沒有特別掃興,下次還來。下次說不定就能釣到很多魚。垂釣就像人生,要保持著一個希望,盡管有可能失望的時候居多,也不能放棄希望。
本來釣魚只是一種活動,在垂釣靜坐之時沉思默想之間,心中有了以上的感悟,這給了我更大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