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山＆滿濤：工作，“獨立”不獨立！

都以為工作是“入世”的，需要拋棄自我，需要妥協，百煉成鋼，方文山和滿濤卻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工作也可以很自我，而且既自我，又“入世”，換作說電影的說法，既叫好，又叫座！

在印度教中，Atman 是小我、自我、本我、靈魂的意思，這是很多人追求的小境界，印度教還有另外一個對應的詞brahman，就是大我、宇宙的真理，也譯作“梵”，所謂的“梵我合一”是一種需要修行的終極境界，即把自我和外界“連接”（yoga）起來。小我和大我的分離一直是很多人痛苦的根源，我們傾向于保持自己靈魂的獨立，但是又發現有時又不能太恪守自己的風格和意愿，尤其是在工作中。作為為大多數人所謂的“生存工具”，工作似乎先天就需要妥協、忍耐，作為一種個人與外界溝通的社會化方式，工作還具備了溝通、合作等特色，工作似乎就是不能自我的，“梵我”分離的現代人問：有沒有一種工作方式，能讓我們既自我地做著事情，保持個人的純粹性，又能和周圍融洽地相互接納呢？好的工作者，是既能肆意遵循自己內心，又有本事讓自己的內心被外界所接受，叫好的?？桃獾淖晕遥吆凸押瓦^分的入世，失去追求和秉性，都不算好樣。好的工作者應該有本領把自己的興趣和特長通通發展開來，做到既能像方文山一樣寫一手前無古人的詞，且不突兀地“為群眾所喜聞樂見”；又能像滿濤那樣，自我到夢什么就畫什么，但同時不沉溺夢境，積極地在和外界的交流中獲得長進。

好的工作者，應該有獨立的、獨創的靈魂，同時也有不獨立的、“邁”或“賣”出自己的能力，好的工作者，應該有讓Atman 和Brahman 連接起來的道道。

方文山 用詞來憑空“捏造”一個世界

一個高職畢業的學歷、做保全系統管線的工人是怎么一步步成為今天的方文山的？而且懷揣的是一份小富即安的平常心，不打芭蕉，不惹銅綠。也許他為周杰倫新專輯《杰威爾槍栓》同名主打歌所作的歌詞能給你些許暗示：

“天色蔚藍，太陽不曬，馬兒好自在。杰威爾槍栓上，瞄準的目標很可能奇怪。若不見怪，就躺下來，除非你跑得快……”

方文山：

知名華語流行樂壇填詞作者，周杰倫御用詞人，被稱為“周杰倫成功背后的男人”。曾連續八次入圍中國臺灣第12 至19 屆金曲獎最佳作詞獎。講話慢吞吞，聊高興了語速會突然轉快，且排比不斷。

方文山現在有了自己的新公司——“杰威爾音樂”，杰威爾是JVR 的譯音，J 代表了周杰倫（Jay），R 代表了楊峻榮（JR），而V 則是自己英文名Vincent的縮寫，他們幾個長久合作的伙伴，期待一起創一個事業高峰，究竟做多高呢？誰也不知道，只是似乎這個250 平方米的新辦公室在暗示著什么。這個辦公室位于臺北長春路三寶敦化大樓頂樓，錄音的時候可以欣賞到臺北101 大樓周邊的風景。

菜鳥詞人闖臺北，靠的什么本事？

“其實我很晚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當完兵之后，大約23 歲吧，才知道自己對電影、文字創作有興趣。那時覺得，創作就是可以憑空捏造一個世界，非常迷人?！狈轿纳秸f。于是，退伍之后，他跑去學編劇、編導，可是因為當時臺灣電影不景氣，他沒有門路進來，只有換方向，“不是只有影像才有創作的實踐，文字也可以啊”。在當工人的間隙，方文山寫了100 多首歌投到各大唱片集團，結果剛巧吳宗憲組建了一個新的唱片公司在招人，對方一看寫的東西還可以，就錄用了。

作為初涉詞壇的“愣頭青”，方文山只能憑著一點點摸索別人的韻腳風格和寫作手法來獲得成長。“像畫畫什么都有人教，可是沒有人教歌詞創作，只能自己摸索。我就找別的歌手創作過的歌詞，把它的段落找出來，韻腳找出來，然后再細節分析主題是什么、基點是什么、技巧是什么……我是先去學別人的技巧，把別人的基本功都摸索清了，然后再去創作。”

填詞行業在某一點上和廣告圈很像，都需要比稿，公司拿來一首曲子，大致說一下需要什么畫面和主題，然后同時找三四個人來填詞，挑一篇用，如果輸了就任何報酬都沒有?！拔耶敃r肯定是屬于菜鳥，但我會跟自己要求，一首旋律寫幾個版本的歌詞，自己跟自己‘內部競爭’，這樣中的幾率也會高。說實話，這個過程還讓我蠻有成就感的?！彼f。

“說到底，其實人投入一個事情還是希望有成績，做創作的人很難說你寫了作品，然后就鎖在抽屜里不給外界人分享、討論，或者是炫耀。你只要有創作，就一定有發表欲，甚至是發表欲驅動著你去創作，因為這個原因，你就會特別認真地對待自己的作品?！狈轿纳秸J真剖析自己不枯竭的創作欲。

過目不忘的歌詞，靠的什么想法？

有兩種詞人讓人過目難忘，一種是字面擁有極強烈畫面感的，比如BonJovi，詞所張開的畫面足以撕裂黑云透下光；還有一種是文字充滿直逼情感盡頭的靈動的，比如林夕，素手素面，卻能讓手心里長出水仙，開盡荼靡。方文山的詞也許單論視覺感和靈性，比不上他們，但他是個貪心的詞人，把這兩類詞人的優質一人包攬，混搭出了一個充滿自己味道的方文山。

狼煙，敦煌，刀馬旦；仕女，琵琶，破秦腔。細看方文山的詞，會發現里面忽而是江南梅雨的吳儂軟語，忽而是對飲三人的八月未央，忽而則金戈鐵馬，醉臥沙場——當今天大量歌詞還在重復到底是愛是恨，究竟是誰背叛了昨天故事的時候，這種畫面和意境的出現，讓方文山從人肉歌詞里跳脫出來。他設置了一個或青黛或綿長或鏗鏘或昏黃的蒙太奇場景，讓人在畫面切換間催眠入境。

方文山寫歌看重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畫面感，“歌詞創作雖然以文字為主，但也不能只在文字上下工夫，一定要吸收別的東西，比如可能需要積累電影的畫面感?！彼f，我發現很多詞人用了很多有情趣的字眼，可是卻缺少畫面感的描述。比如用了很多詞匯講述一個人的傷心，可講了半天你不知道他在哪個時空背景下傷心，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還是說晴空萬里的鐵道邊？

還是一個海邊，那種午后微風的棕櫚樹下躺著傷心？都沒有交代，所以聽歌的人比較不好進入?！?所以他寫填詞有時會故意去刺激聽者的畫面感，一定要讓敘述落地，而不是只抓住憑空飄來的一個思緒。比如他給阿杜寫《退讓》，交代到“我等你到天亮”時會說明“站在街上”；給周杰倫寫《青花瓷》——就連這樣一首握不住風骨的詩，他在描述“你從墨色深處隱去”也不忘說明，這是在“潑墨山水里”。

愛好與工作南轅北轍，所做非所愛怎么辦？

我們都覺得，寫詞既是方文山的愛好，也是他的工作，這樣真好。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能把興趣當職業是不容易的?！昂芏嗳讼矚g唱歌，可是不見得可以用歌手這個身份去維持自己的生活；喜歡攝影，可是不見得能當攝影師……”

可是方文山也承認把寫詞變成工作后果是寫詞也成了痛并快樂的過程：一方面，你因你喜歡的事情而工作，并且因此賺薪水，這樣真好。另一方面，歌詞只是建構在音樂產業體系下的其中一環，它有作曲、作詞、編曲、制作人、歌手、企劃、廣告、導演……所有人都是整個音樂環境中的一部分，因此就會發生寫的歌詞可能因為廣告或者歌者等各種因素要面臨被修改的情況。而這時，因為你愛這件事，投注了熱情和大量心力，“結果就會讓你很不爽，但是如果只是工作而不是愛好，可能內心的情感得失就沒那么重。”他說。

所以方文山的解決方式是，如果既是愛好也是工作，就不要把工作看作“工作”或者“愛好”，它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環，就好像起床、吃飯、洗澡、睡覺一樣，這樣就不會因為感情投入過剩而引起別的情緒，不會窮于應付也不會太看重自己完成的作品被修改?！盁o論是愛好，還是工作，或者既是愛好也是工作，都不打緊，就把這件事情看自然，看作生活飲食起居的一部分?！?/p>

這便是方文山愛好與工作Touch 的混搭美學，對自己寫的東西負責、充滿愛意，又不至于因此“犯癡”，他的工作就是尋找能說的話。對他來說，把愛好投放在工作中這件事，就像人需要兩條腿站立一樣重要。

方文山QA

你理想的工作狀態是什么樣的？

早上七八點就起床，看早報昨天發生了什么事，然后泡杯牛奶或咖啡，吃個荷包蛋?？赐陥蠹埡笤偃ニ瘋€回籠覺，差不多10 點、11 點起來，出去找個很久沒見面的朋友，到他家剛好吃午飯，聊完，下午回到市區去看看話劇、舞臺劇，晚上再找一幫朋友一起到家里聊聊天。要工作也是在夜里12 點之后，平時是要用來享受人生和積累知識的。

你覺得現在工作啦、愛好啦、生活啦，這些方面結合出來的狀態滿意嗎？

我覺得我算很幸運，基本上我希望達到的事情已經朝那個方向在前進了，對于金錢也沒有那么強大的欲望，否則就還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人生，小富即安。

滿濤 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

滿濤：1982 年生人，畫家。不吃肉，是個有點偽善的素食主義者，頭上對稱著長了一對兒犄角，除了畫畫之外，喜歡看電影、騎車、胡思亂想和搞破壞。哦，他補充說，現在已經不搞破壞了。

他有功利心，但沒有那么急功近利；他會為一個目標去勤奮工作、去爭取，但不會本末倒置，把自己整個生活都投注到這個目標里，更不會不擇手段。他的生活也許沒那么養尊處優，但他活得非常愜意。

滿濤住在望京開外遙遠的黑橋—一個藏匿著很多藝術家或者藝術愛好者的村落，他和幾個畫畫的哥們兒搭伙兒租了個碩大的院子，緊靠著進村主要的公路。我去找他那天雨時停時下，公路上3 只狗的架正打得火熱，滿濤出來迎我，手里攥著一大串鑰匙，這串鑰匙直到我們采畢開始拍封面照都沒有被他拋棄。“我經常忘記帶鑰匙?！彼f?！翱晌也艁磉@么會兒就發現你也經常不關門。”我樂了。

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奧美辦的一個春季藝術展上。滿濤作為藝術展的主角之一，夾雜在奧美董事長莊淑芬、策展人韓從武以及一些藝術屆知名的“怪叔叔”中間，安靜得很是不起眼。記得當時還問他那樣的場合會不會悶和不習慣，他說，“再忍一會兒就可以走了?！?/p>

而這一次，因為他的畫室正在裝暖氣片，里面到處是鋼鐵水泥主題的“后現代打擊樂”，所以我們干脆跑出來，坐在公路旁邊田間地頭的水泥墩上采訪聊天，間或有只螞蟻爬上褲管，偶爾公路上還會開過噪音巨大的東風大卡，可是你會能感覺到這樣的場合下滿濤是舒服的——不是說這樣的環境才符合他的生活意愿，而是你能感覺到這個人是實實在在地放松了。

他不同意我把他定義為“80 后新銳畫家”，他說他是懷舊的，“只有懷舊才能在火爆的藝術市場上冷靜下來，我不銳，我的特點是鈍，如果說畫家都用兵器的話。”

愛好，順其自然養成的長期習慣

滿濤畫畫的院子非常非常大，可是住的地方卻特別特別小，估計也就5 平方米左右，里面除了畫、擁擠的書、溢出破紙箱的畫片以及看不出來歷的廢紙、礦物粉原料、大行李、簡易衣柜之外，就是一張看起來特別憋屈的單薄的床——我曾經一度懷疑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是否懷抱著一窩小老鼠…… 但這里是滿濤的靈感之屋，他經常坐在床沿上，把那個擁有柔軟“長脖子”的燈纏在自己脖子上，讓燈正好支在頭頂，然后在一堆我看來雜亂無章、他看來井井有條的“廢紙”里翻出他想要的東西。

滿濤對畫畫有一種簡單的癡迷。但這絕對與天賦愛好什么的無關，無非是因為長到三四歲該上幼兒園時他們家就近是一個教美術的幼兒園，他被送進去接觸繪畫，接著挺順理成章進了藝術小學、在哈師大附中上美術特長班，“然后就一步一步全是畫畫了。”到了初三為了報考中央美術學院，滿濤一個人來北京學畫，也經歷過住在地下室埋頭苦畫的日子，高中如愿考進了中央美術學院附中，這并不易。

一直安分守己畫到高三，“畫疲了，覺得一直畫畫也沒什么意思，加上我是那種對新事物比較敏感的人，愛跟風，那時候興起看電影，就跟著朋友滿街買盤看片，畫畫的事兒就敗了。”滿濤說，當時他躊躇滿志地想考電影學院的攝影專業，但可能突然想爭取的事情往往不太順利，沒考上的他只能接茬復讀，其間跟幾個電影學院的朋友拍點兒小片子，“隨便考了一個大學學國畫”。

那時候滿濤不怎么上課，也不再畫畫了，每天想自己到底要干嗎，想來想去不外乎拍DV 什么的。直到大二有一天他實在閑得無聊了，拿鉛筆在紙上勾，不料一坐一天，勾出了自己頭個晚上做的夢?！拔乙豢匆餐ο矚g，連并夢的描述一起放到了博客上，一個月畫了四五張吧。再后來，一個搞藝術的朋友看見我的畫了，約著出來聊聊，建議我嘗試走賣畫為生這條路。我特認真一想，覺得不錯，就做了?！?/p>

從三四歲開始拿畫筆，一直到二十來歲，滿濤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才確定自己是喜歡畫畫的，無論是攝影或者是拍DV，都只是路上的一個誘惑，而畫畫則好像他長期堅持而成為了一個難以改變的習慣一樣，變成了他最順手的一種表達方式。“一來我一直在畫，就像一種表達，就像你寫作會寫隨筆，我也畫隨筆，繪畫讓我所有的一切都在另一個世界演繹著?！?/p>

人造天堂，當愛好產生投資回報率

“我帶著一腦子沉甸甸的花花草草，走進那個賣單車的小店。缺少門牙的老板指著那輛紅色的小車對我傻笑，我聽到他說，你看它的電瓶多大??！充一次電可以騎四十公里呢！我看見他手里拎著一個紅色的方頭方腦的東西正在往下不停地滴水，仿佛一個巨大的肺?！边@是滿濤的一個夢，也是他2007 年畫的《人造天堂》的藍本。

在那個時期，滿濤把他夢見的東西用馬爾克斯的方式同現實世界做結合，沉下心來安安靜靜地畫了一陣兒，然后有一天他接到中央美術學院一個朋友的電話，說他們老師想買他的畫。

那位老師叫王華祥，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副主任。“他把我的畫都買了，那個價位我覺得作為學生很不錯了，然后我拿錢租了房，就開始刻苦地畫畫了?！边@算是滿濤從畫生涯第一桶比較正式的“金”，打這以后，他就像是拉開了繪畫人生的某個引爆點一樣，陸續有策展人經朋友介紹來找他看畫買畫，滿濤開始以此為生。

一次有個韓國人跑來看滿濤的畫，看了之后什么也沒說就走了，過了幾個月，托介紹人給滿濤發了個短信，說想給他在韓國做個展?！拔乙詾樗褪钦f說而已，結果他過了一陣真來了，跟我很鄭重地談這個事情?！?/p>

于是滿濤以一個大四沒畢業的學生身份于今年3 月在韓國開了第一個個人畫展，他本人還因為簽證問題沒趕上自己個展的開幕式?！拔腋杏X還挺好的，沒想到買家都還挺懂畫的，這些人有當地做茶道的，養梅花的，種蘭草的，或者是做糕點的大師，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然后他們會跟我談一些關于畫的問題，有個人甚至還寫了一首詩來念，談他對畫的感受?！?/p>

這位給滿濤做個展的策展人叫韓昌潤，是韓國光州市美術館的策展人，他這樣形容滿濤，“那時他的工作室是一間狹小的公寓空間，他在里面做著細密的素描工作，第一次見面可能是有點不好意思，只是默默地把他的作品指給我看，雖然沒有對他的工作做積極地說明，但我可以從他的臉上感覺到那對于畫沒有一絲塵垢的純粹的熱情?！?/p>

純粹，熱情地投入去愛一件事情，就是“愛情”。舞者和舞臺發生愛情，歌者和音樂發生愛情，奔跑者和跑道發生愛情，滿濤和繪畫發生愛情。他像處于熱戀中一般全情投入，用不計成本和回報的心情去愛那個方尺之間創造出的天堂，這就是愛好之于工作產生的化學力量，這種全心全意會讓你比不愛這份工作但又為了生計必須做下去的人在面對同一個事情時更加小心翼翼，肯付出，肯等待，也更容易擁有成就感并獲得快樂。愛好不只是生產力。

當愛好變成生計，你還愛它嗎？

很多藝術家的作品表現的都像一頭困獸，但他不是。滿濤的畫看起來都不“擰吧”，沒有那種試圖表達被現實社會撕裂了內心世界的藝術家們“憤青或者自憐”的通病，也沒有強烈到熏眼睛的借古諷今揭露社會詬病的偽朋克氣。滿濤畫里所有的劇烈都被洗得淡淡的，那些不甘、矛盾、憤怒、暴躁、厚顏無恥都被這層“淡淡”的天真、愛情、愉悅、簡單、稚嫩、坦然、想象力給隨風吹散了。

一定程度上來說，就如同韓昌潤所評價的那樣，“他的作品是文化和抒情的，滿濤的工作可以看作是對失去的、不能恢復的、不能實現的東西在現實表面上喚回的歡迎和希望的再現。”

“畫畫一直是讓我比較舒服的事，但是有時候也是會存在愛好變成工作就不愛了這種感覺，因為既然涉及到了市場，策展人對畫是有要求的，自己肯定是畫不痛快的?！北热缯f有的策展人跟他說不要畫油畫了，油畫是拿不出來的，但有的又建議他多畫油畫，因為有些國家油畫市場好，“就我個人意愿來說其實不是很想畫油畫的，一是我覺得那個材料我接受不了，嗆人，對身體也不太好；二是我的興趣點是畫鉛筆和礦物質。不過有時候畫畫不能太自私，他們考慮商業性的東西肯定要多一些，是從市場需要出發，還是應該聽取他們的意見。”滿濤說。

“所以我現在畫畫分成兩半，一半是為享受，是純粹地自己畫畫，不考慮市場和策展人。而且我覺得像金子一樣的畫我會留著，不會賣掉。然后另一半用來賣，配合策展人的需要，當然這部分我也一樣用心，然后我可以掙錢。畫畫這個事說實在的，它一是經濟收入不穩定，二是畫畫必須得靠感覺，你不可能批量地去生產畫。所以就像我身邊的藝術家，他老說你不能一年都干這個，得畫半年休半年，要不就透了?！?/p>

所以滿濤不會為了掙錢沒命地耗著自個兒畫“得不到享受的”畫，他把自己弄得挺舒服，第一次個展掙的錢幾乎全部拿了出來和幾個朋友一起租了現在用來畫畫的大院子，有一個帶漂亮窗戶的巨大畫室，還有個休息的活動中心，估計是他一個外號叫辮子的哥們兒的女友還養了兩只兩個月大的小狗，肥嘟嘟的老喜歡跟著人屁顛兒跑。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很寬敞的炕，沒事兒的時候幾個人就圍在炕上搓麻將，儼然一派山野神仙的生活。

所以滿濤老喜歡說，“我覺得挺好的。我也不至于需要在策展人面前低三下四，賣畫可以讓我活得挺開心，經濟方面還是往健康方向發展的。然后時間也比較自由，周末還可以去燒燒車（騎車）什么的。我對生活沒有那么高要求，我們家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壓力。對，而且我天天吃飯不用愁，我們有食堂，我還可以天天去運動，挺好的?！?/p>

挺好的。

滿濤QA

畫畫讓你最開心和最不開心的事情是什么？不高興了怎么解決？

肯定是我畫了一張很好的畫，自己暗喜的時候最開心，趕畫的時候肯定最不開心，就像最近，所以也是拼命地騎車泄憤，腿也變強壯了。前段時間騎車去八達嶺，進山之后的感覺非常不一樣的，在夜里頭點著車燈，一路從盤山道上沖下來是挺舒服的，差點沖到草堆里。等我個展結束之后打算騎車去趟南方，往云南那邊走。

你理想的工作狀態是什么樣的？

現在就挺理想的，不錯，就是可持續發展的。但是我戰術隨時會變，所以過一陣所以我可能又變風格了，我可能會做讓我的作品能夠帶有一些意義的事，比如說我可能把自己的畫跟那種公益海報結合一下，是否可以讓我的藝術產生一點作用，對社會負點責任，這是我最近的興趣點，完全的自娛方式。

所謂的藝術工作者好多都出不來，或者就轉行了，你覺得是為什么？

因為前幾年藝術市場火爆吧，太多不該卷進來的人卷進來了，但是畫畫這個事畢竟是很少數人的事，而且欣賞繪畫也是少數群體的事，所以面對這么多畫家，市場有點吃不動了。而且有些人太想趕緊成名，比如說我費這么大勁畫一張畫，你用攝影的方式直接就可以表達出來，藝術現在表現的形式太多了，所以可能什么直接你就可以換一個方式去表現，寫字就表達了，那我為什么不寫篇字呢？照相就表達了，那我為什么不照照片呢？所以說很多畫家可能后來都轉攝影了。

畫畫的人大多都有自己桀驁不馴的一面，我怎么看你挺正常的。

嗯，特正常。原來不這樣，你沒看見，我被刺激完了，刺激大了，所以恢復了，原來還會說類似“我的生命像是一根可以捋過來的線，渴望穿進一個小小的針孔，可是卻像頭發絲一樣輕易分了岔”這種話，如今什么都挺好的，我也不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