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天堂戛灑花腰傣

公元前5世紀(jì)至1世紀(jì)的500年間，滇中地區(qū)包括傣族先民在內(nèi)的古越人建立了古滇國。漢王朝時期，古滇國神秘消失。古國消亡，國破民散，形成了云南歷史上著名的民族大遷徙。南遷的隊伍沿紅河谷由北向南遷徙，途經(jīng)元江、墨江、普洱、西雙版納，有的部落在適宜居住的地方定居下來，有的部落繼續(xù)南行，抵達(dá)緬甸和泰國。作為王室成員的一支，花腰傣沒有跟上南遷的步伐，他們留在了紅河谷畔。時至今日，他們依舊保存著當(dāng)年的傳統(tǒng)民居與服飾及生活習(xí)俗，居住于紅河谷一帶的傣族婦女腰上都束有一條五色彩帶，故稱“花腰傣”。由一條五色彩帶引申開去，更有人浪漫地把他們稱之為“彩虹上的民族”。又因“趕花街”所展示的特有民俗和風(fēng)采而得“東方情人節(jié)”的美譽(yù)。

蒼茫、神奇、俊秀的哀牢山，像一根綢緞逶迤在新平西南，紅河就像它的一個溫順的小妹一樣陪它流淌。紅河在流經(jīng)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境內(nèi)時，孕育了一個如花似玉的民族，這就是“花腰傣”。花腰傣，于今天的人們，已經(jīng)不再陌生。二十世紀(jì)末的中國藝術(shù)舞臺，留下了他們艷麗柔美的服飾和舞姿——第三屆中國藝術(shù)節(jié)、全國民運會、中國’９９昆明世界園藝博覽會開園儀式等重大節(jié)慶、慶典上，他們展演的服飾及舞蹈，讓人耳目一新。一時間，關(guān)于花腰傣民風(fēng)民情、服飾文化、生活習(xí)俗的文章、圖片、宣傳，猶如勁風(fēng)過海，享譽(yù)中華大地乃至日本、東南亞各國、地區(qū)的傳媒、報刊。今年春天，在它的故鄉(xiāng)——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境內(nèi)的哀牢山下紅河流域，我們近距離接觸了這個美麗迷人的民族。

收到來自昆明的天氣預(yù)報，明天氣溫11攝氏度，我們驅(qū)車前往新平戛灑大檳榔園。公路兩邊稻谷早已收割完，陽光下的水田猶如一面面鏡子。一眼望去，峰峰嶺嶺盡都濃濃淡淡地綠著，處處漾波漫流的綠意，清新得令人陶然如醉，神魂飛揚。沉浸于鐘靈毓秀的傣家故鄉(xiāng)，實在是千金萬貫都買不來的享受！在看到那個街道兩邊種滿了棕櫚樹的現(xiàn)代小鎮(zhèn)時，花腰傣的風(fēng)情開始依稀出現(xiàn)。“花腰傣之鄉(xiāng)”的招牌很顯眼，時常有頭戴小斗笠的傣家女子迎面走來，斗笠?guī)缀跽谧×怂齻兊陌霃埬槨Ｒ粡埧∏蔚哪槪惆胄甙腴]地隱藏在鮮艷奪目的紅花竹銀當(dāng)中。

大檳榔園村名實相符，進(jìn)村的路邊栽滿了檳榔樹。風(fēng)從紅河上游的戛灑江邊吹來，帶著涼意，檳榔樹葉沙沙作響。居住在這里的傣族叫“傣灑”（花腰傣分為傣灑、傣雅、傣卡），常年嚼檳榔。村莊在山腰上，一段高約1~2米不等的寨墻將寨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進(jìn)入村寨，大規(guī)模保存完好的土掌房是第一道亮麗風(fēng)景。土掌房是花腰傣的傳統(tǒng)民居，為氐羌族群先民所造，而由氐羌族群后裔彝族傳到哀牢山。土掌房分上、下兩層，上層住人，分臥室、廳堂和糧倉，下層為廚房和存放生產(chǎn)工具。房頂平整，可曬谷物，室內(nèi)寬敞舒適，冬暖夏涼。門頭上掛有竹篾編織的家運女神“喃勐”圖騰。

中午的村莊很安靜，男人們出去干活了，女人們神情悠閑地坐在土掌房下，織布或刺繡。在這里，每家都有一架織布機(jī)。拿著木制刀槍的小孩，見慣了生人，視若無睹地在巷道里“追殺”；老人們默默地坐著，專注地享受這些寧靜悠閑的午后時光。

在大檳榔園，水和樹是隨處可見的，它們一路陪伴著你，如影隨行。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熱帶村莊的風(fēng)吹在臉上竟是如此舒適宜人，那是因為路邊的大樹遮天蔽日，只有纖細(xì)的光線能夠透露下來。沿著林蔭道一直往南走，便到了村里的“神樹林”。在花腰傣的心里，萬物有靈，既然有靈，那就要厚待之。于是，神樹林里的百年古樹都被人們當(dāng)神靈祭拜著。

如果說漫步在大檳榔園寨子里是對花腰傣的生活場景的深切體驗，那么，繞出村寨，走進(jìn)村旁的水系列生產(chǎn)地，便是對花腰傣風(fēng)情更進(jìn)一步地解讀。古時候，由于生產(chǎn)力低下，傣族先民利用水資源、地勢落差的條件，用水流推動水碾、水磨、水碓、水鋸，以滿足他們?nèi)コ任锿鈿ぁ涯景褰忾_等需要。如今，這里的人們雖說已經(jīng)從這種低效的生產(chǎn)工具中解脫了出來，然而，那些無聲的水碾、水磨，尚在訴說著這個民族曾經(jīng)走過的日子。我們在下午走進(jìn)水系列生產(chǎn)地，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想象中的“咣咚隆”的舂碓聲，也沒有了水鋸的歡鳴聲，有的只是淙淙流水下，靜穆的石頭生產(chǎn)工具。這里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的喧鬧，小茅棚下，只有幾頭水牛在懶洋洋地嚼草。在石磨前，我們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水流推動石磨的原理；在水鋸上，那塊尚未取下的木頭已經(jīng)開始腐爛。

漩渦河在村南與戛灑江匯合，如一個孩子奔入母親的懷抱。一座鋼繩和竹子鋪就的吊橋架在漩渦河上，當(dāng)?shù)厝私兴槿藰颉＿^了情人橋，又是古樹林，那是花腰傣青年男女對歌的地方。趟過淺淺的漩渦河，赤腳踩在了戛灑江畔的沙灘上。戛灑江緩緩流淌，鐵皮小船被拴在了石頭上，隨著水流來回晃。夕陽下，這個被稱作情侶沙洲的地方，確實有花腰傣男女?dāng)y手而行，那一臉的幸福和甜蜜，令人心生羨慕。

織布的女子抬起頭來，淺淺一笑，滿口黑齒。我們再也挪不開步子了，圍著她們不停地抓拍，最大的愿望是她們能夠笑得更加燦爛，最大限度地露出她們的黑齒。在大檳榔園村，不知道起源于何時的染齒保存至今，曾引起了無數(shù)人慕名前往。

染齒，傣語叫“欒克”，“欒”意為染色，“克”是牙齒之意。花腰傣女子一般從15歲開始染齒，染齒的主要原料是用一種叫“麻嗎”的藤本植物的果子和硝石。摘來“麻嗎”果與硝石一起放在石臼中搗碎，放入鍋中加水煮沸攪拌均勻，待成泥狀，放在芭蕉葉上，每晚睡前敷在牙齒上，連續(xù)幾個晚上，白牙就變成墨齒了。牙齒染黑之后，還需要經(jīng)常保養(yǎng)，這里的傣灑女子幾乎每晚在睡前都嚼“麻嗎”果。如果還從燒柴禾的鍋背面刮下一層黑釉，睡前涂在染過的黑齒上，那么連續(xù)幾天，牙齒便會更加黑亮。

今年42歲的刀志芬，染齒已經(jīng)30年了。走進(jìn)她的家，她正在嚼“麻嗎”果，每天一次。她的牙齒泛著光亮，聊天的時候她不停地慫恿記者也嘗試嚼一點那種果子。“嚼一點嘛，味道好呢。”她說完就偷笑。我很想知道她對染齒的真實想法，“這是我們花腰傣女子的傳統(tǒng)，不染齒的女人沒男子愿意娶呢。”

是真的嗎？我把這個問題拋給正在一旁吸水煙筒的刀志芬丈夫，他憨厚地笑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事實上，用一個局外人的眼光看待染齒，這除了是一種傳統(tǒng)習(xí)俗以外，它還有一定的現(xiàn)實生活意義，他們終年生活在熱帶地區(qū)，喜歡酸食和甜品，這兩種食物吃進(jìn)嘴里，極易腐蝕牙齒，孳生細(xì)菌。而染齒，有防酸抗腐，抗蛀牙的功效。

在今天的大檳榔園村，染齒只存在于四十歲以上的婦女，而年輕的女孩，卻再也沒人染齒了。23歲的刀美蘭婚禮在即，她顯得異常忙碌，又是挑選家具，又是發(fā)請柬。她的身上有著花腰傣女子活潑開朗的傳統(tǒng)性格，談到染齒，她說：“我們這一代人，和外面的交流更多一些，如果我們?nèi)竞谘例X，會被人看成是異類，是會被人瞧不起的。”

在這里，女子身上還有一個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刺青。女子們一般都會在手臂上刺上自己或者愛人的名字及圖案，刺青一般在五六歲至十五六歲之間進(jìn)行，刺青的最佳日子選定為每年的端午節(jié)。刺青時，先用竹簽醮鍋底灰在需要刺青的部位繪出圖案，然后用繡花針順著紋路精心刺針，每刺一針，就有血珠冒出，緊接著用靛汁或墨汁小心地搓揉出血處，讓汁液滲進(jìn)皮肉。經(jīng)過幾天以后，創(chuàng)口脫疤，身上就有清晰的圖案顯現(xiàn)，而且終生保留。

古老的傣灑“花街”，一年兩次，第一次在農(nóng)歷二月的第一個屬牛日，稱“小花街”。小花街這天，整個戛灑壩子的傣家姑娘一早醒來便生火做飯，早飯后，阿媽幫著姑娘梳理秀發(fā)，淡抹脂粉，穿上節(jié)日盛裝。穿戴完畢，阿媽將女兒的花腰帶、花筒帕、花手巾、香荷包等繡物放進(jìn)綴滿彩色纓絡(luò)的秧籮里，挎在女兒腰間，最后再給姑娘戴上斗笠。

姑娘們便心花怒放地從家里出來，三五成群地走向“花街”。她們會各自找一塊醒目的地方，從花秧籮中把心愛的繡物拿出來擺好，以等待傣家男孩來逛街串寨。

小伙子們上穿白襯衫，下著青綢褲，腰挎把子刀，吹著金竹笛翩翩而至。他們走走停停，先看看地上擺著的“花”，再瞄瞄“花”旁邊的“花”，一時之間的“花街”，頓是蜂吟蝶舞，情意盎然。要是小伙子對某位姑娘傾心，便投去含情脈脈的目光，如果姑娘鐘情，就報以甜甜一笑。剎那間，眼明手快的小伙子立即從姑娘擺著的繡物中拿了花手帕或香荷包離開“花街”。姑娘隨即也收起繡物，不緊不慢跟去，走向好說話的地方。太陽當(dāng)頂?shù)臅r候，戛灑“花街”上已是花稀蝶少了，而附近的冬青樹下，芒果林間，荔枝園里，清溪邊上，對對情侶依稀可見。

“大花街”則在農(nóng)歷正月初三至初六，情形與“小花街節(jié)”也差不多，只是繡物變成了佳肴。

刀美蘭說完，我還沉浸在“花街節(jié)”的浪漫情景中。“到時候下來玩吧，” 刀美蘭說，“不要去想象花街節(jié)，而是要去感受它。”

于是，離開大檳榔園的時候，我一直在盤算著日子，期待著有一天能夠再次回到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