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學習效應的不斷累積,以及由于中國經濟增長導致的資本和人力資本的積累,中國也可以像所有發達工業化國家那樣,經歷一個產業結構不斷升級的演進過程,最終站立到世界產業分工鏈的高端。

對外開放在中國的經濟增長過程中一直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改革開放初期,在體制轉型與外資流入的雙重推動下,中國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經濟增長。進入90年代之后,中國又采取了人民幣大幅貶值和正式成為WTO成員國兩大措施,加大了中國經濟的對外開放度,從而使得中國走上了大規模生產與工業深化的發展道路,并且迅速地成長為世界工廠。
對外開放的中國為何會出現高速增長,關鍵是因為中國可以借助于對外開放來實現高水平的均衡。假如我們至今還是處在封閉經濟狀態,那么受中國企業缺乏競爭力、企業家要素高度匱乏、知識要素與技術要素高度短缺等因素的制約,只能在一個較低的水平上實現經濟增長。但是,只要中國堅持對外開放的國策,今天中國所缺少的各種生產要素就可以通過貿易和引資來加以補足,這樣中國就可以根據本國最為豐裕的生產要素也就是勞動力的存量,來決定實際的產出水平,從而實現高水平的均衡。
當然,對外開放也是有風險的,這種風險主要來之于專業化分工的陷阱,其中最危險的就是所謂的荷蘭病。荷蘭病是指一國特別是指中小國家經濟的某一資源產業繁榮而導致其他產業衰退的現象。不過,只要發展中國家能夠選擇正確的貿易戰略與貿易模式,那么就可通過參與產業內與產品內分工,實現經濟增長與結構不斷優化的雙重目標,并且完全可以避免荷蘭病。既然荷蘭病是可以避免的,那么我們就沒有理由改變現行的開放與貿易政策,進而采取擠出外資、主動從產業內貿易與產品內貿易的國際分工體系中退出的做法。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國內要求降低開放度的呼聲與日俱增。理由就在于中國參與產業內或產品內的低端分工,造成了所謂的“產業戰敗”。其實,產業戰敗的說法是沒有根據的。從國際分工的角度講,發達國家做高端與發展中國家做低端,是由于這兩類國家要素稟賦的差異所決定的,并不取決于人們的主觀意志。因此,這里的關鍵問題就在于我們承認不承認中國是個低收入發展中國家。假如我們承認,那么在勞動要素過剩、人力資本供給不足的情況下,參與國際分工中的低端加工便是理性的選擇,這根本就說不上產業戰敗,而是充分發揮中國的比較競爭優勢。再從動態角度來講,只要中國不像拉美國家那樣陷入產業間分工的陷阱,那么隨著學習效應的不斷累積,以及由于中國經濟增長導致的資本和人力資本的積累,中國也可以像所有發達工業化國家那樣,經歷一個產業結構不斷升級的演進過程,最終站立到世界產業分工鏈的高端。
進一步而言,產業戰敗也不是一個科學的概念。對于一個主權國家而言,其國際競爭力大致可以從2個層面上加以分析:其一是宏觀層面上的國家競爭力;其二是微觀層面上的企業競爭力。其中,國家競爭力主要是指其“區位吸引力”,即一個對外開放的經濟體究竟可以把世界上多大規模的經濟活動集聚在本土的能力,而企業競爭力則是指企業在國際市場中所占的市場份額,即“市場銷售能力”。中國最近30年的經濟增長再次表明,一國參與國際競爭的關鍵不在于做什么樣的產業,而是宏觀上的經濟制度變革是否可以促進“區位吸引力”,微觀上的企業制度是否能夠增強本國企業在國際市場上的“銷售能力”。就這2個增長因素來說,中國在前一方面做得尚可,而在微觀企業發展上則做得比較差,以致中國不斷增加的國際市場銷售能力,實際上是屬于國際企業的。因此,中國所面臨的問題不是什么產業戰敗,而是企業戰敗。由此可以得到的政策結論應當是繼續堅持對外開放,深化企業制度改革,而不是簡單地驅除外資、進行所謂的產業趕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