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涂鴉期待生存空間

漢語中“涂鴉”一詞，原是唐朝盧仝說其兒子亂寫亂畫頑皮之行： 盧仝有個兒子叫添丁，喜歡亂涂亂寫，常把盧仝的書冊弄得又臟又亂。盧仝因此寫了一句詩：“涂抹詩書如老鴉。”把兒子的頑皮和自己的無奈描寫得惟妙惟肖。后來，人們便從盧仝的詩句里得出“涂鴉”一詞，流傳至今。

以前，中國文人寫完一篇文章或畫出一幅畫，認為難登大雅之堂時，往往會在文后注明“信手涂鴉”或“涂鴉之作”，為的就是避免讀者用公共的評價標準去審視它，進而引發沒有必要的非議。當然，還有一種謙虛的意思在里面，意思是“私下里草就的東西，沒有刻意加工，請不要太在意”。 而在西方國家，如紐約、巴黎、悉尼等國際大都市，涂鴉藝術已經成為當地青年文化的象征。真正在城市中流行開來的涂鴉作品，首先出現在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經過這么多年的發展，涂鴉文化已經散布到世界上的許多國家，并慢慢被人們接受，而且逐漸成為一種藝術。不過，在國內，許多城市并不認同這種街頭藝術，涂鴉因此被等同于亂涂而遭到禁止，而在另外一些城市，如北京、上海、深圳等，這幾年對涂鴉藝術逐漸寬容了許多，甚至設立了專門用于涂鴉創作的墻壁，同時也涌現出了許多青年涂鴉藝術家。

涂鴉興起的社會背景

上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的紐約是一個充滿熱誠又講求快速步調的城市，一些失業、輟學的拉丁裔或黑人青年，在反種族歧視、反戰、反性壓抑、反權利壓抑的運動中，形成一股地域性的反文化社會行為。這些行為包括了街頭籃球、街頭涂鴉、街舞、HIPHOP、RAP饒舌歌曲等。從70年代至80年代后期已有一群涂鴉愛好者以此為生，發展其獨特的涂鴉藝術來表現自己的主張以及鮮明的個性。后來便加入了更多的藝術因素在里面，使其更容易被人們接受，慢慢地從地下走到地上。

那段時間紐約布朗克斯區到處可見涂寫得歪歪扭扭的幫派符號，混雜著“廁所文學”似的猥褻圖案。美國報紙形容布朗克斯“就像一個原始人聚居地”。

如果布朗克斯的壁畫只是停留在幫派標簽的時代，那后人恐怕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墒?，幾個有繪畫天賦的人出于對簡陋的幫派標簽的不滿，開始自己設計新標簽，從此，這些幫派符號變得好看起來。再后來，一批富有創新精神的非幫派畫家終于意識到，墻是世界上最便宜、最實用的畫布，他們開始行動了。從此，一種新的藝術形式——“涂鴉”（Graffiti）誕生了。

從此紐約的墻上出現了警世格言。他們都是一些有才華的人，許多繪畫方面的新鮮筆法(尤其是美術字體)由此出現。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一群極富表達欲望的人，他們沒有報酬，心甘情愿地常年出沒在紐約的黑夜里，為的只是讓行人看一眼自己的作品。為了和幫派的“貼標簽者”以及頭腦簡單的涂鴉者劃清界限，他們把自己叫做“作家” (Writer)，而不是“畫家”（Painter）。

中國城市中的涂鴉

現在我國已經有一些城市選擇將一部分特定區域規劃為“涂鴉區”，在這一區域內的建筑物外墻、街道兩旁的墻面上，可以進行一系列的涂鴉藝術創作。這些區域或地處于大學周圍，或是存在于藝術家聚集的藝術區內，涂鴉作品也大多色彩絢爛、藝術表現張力很強，作品的含義一般還會帶有很強的社會性。這些有益的嘗試，一方面為城市增添了色彩，另一方面，也給一些致力于涂鴉藝術的青年人提供了創作和表現的空間。

北京

在北京，要想看到最具藝術氣息、最具涂鴉精神的涂鴉墻，我認為當然是在798藝術區。在北京的東北角，有一個以上個世紀50年代建成的工廠命名的藝術區，這就是798藝術區。它位于北京朝陽區酒仙橋街道大山子地區，故又稱大山子藝術區（英文簡稱DAD－Dashanzi Art District），原為國營798廠等電子工業的老廠區所在地。此區域西起酒仙橋路，東至京包鐵路、北起酒仙橋北路，南至將臺路，面積60多萬平方米。從2001年開始，來自北京周邊和北京以外的藝術家開始集聚798廠，他們以藝術家獨有的眼光發現了此處的獨特優勢，充分利用原有廠房的風格（德國包豪斯建筑風格），稍作裝修和修飾，一變而成為富有特色的藝術展示和創作空間。正是因為這里聚集了大量在國內外都很有影響力的優秀藝術家，也使得在這一區域內的涂鴉作品顯得更加成熟和精致。

相對于798的“專業性”涂鴉，位于中國人民大學南墻的涂鴉墻就顯得“學生氣息”濃重了許多，這里的涂鴉風格輕快，構圖也相對簡潔明快，因為在這里進行創作的大部分都是各個高等院校藝術專業的學生。其中以對2008年北京奧運會進行良好祝愿為主題的“奧運涂鴉”作品極其引人注目。早在2008年奧運會倒計時1000天的時候，北京海淀區人民大學南路的奧運涂鴉墻就正式開放。據有關人士透露，這面命名為“北京之墻”的730米長、2.5米高的巨型磚墻，將會長久保留。

無獨有偶，今年4月份，北京市2008環境辦公室等單位也聯合組織和推出了名為“北京奧運文化墻創意設計”的活動，400多名市民和奧運志愿者參加了文化墻的現場繪制，首面奧運文化墻落戶魏公橋東側的北京理工大學西校墻。北京市2008環境辦有關負責人表示，設立奧運文化墻是為了讓市民自由發揮想象，在墻上信手涂鴉，用畫筆描繪他們自己心中的奧運場景。這面奧運涂鴉墻長約600米，高2米多，已于4月26日完工。據媒體報道，這面奧運涂鴉墻是2008年奧運環境建設的一部分。今后還將在其它幾個城區“發奮涂墻”，總共要涂十面墻，涂鴉畫都是從社會上公開征集的。征集活動在5月底結束。

同人民大學那面涂鴉墻一樣，北京理工大學的這面墻也引起了一些議論。普通民眾大都表示比較好看，也符合在一定的規定情境下所要求表現的藝術內涵，然而從一些相對專業的涂鴉人的反應來看，這些作品帶有一種“命題作文”的意味，是否還屬于“街頭”文化的范疇，現在還沒有一個定論。

重慶

在2007年6月的山城重慶，頗具規模的涂鴉建筑群——黃桷坪涂鴉藝術街正式開街。據了解，黃桷坪涂鴉藝術街被列為2007年重慶市創意產業一號工程，主要以涂鴉的方式改造重慶市楊家坪區黃桷坪鐵路醫院至501藝術庫間1.25公里道路兩旁的陳舊建筑。該街涂鴉工作耗時150天，總面積約5萬平方米，共涂鴉建筑物37棟。當有些城市的藝術家還將涂鴉作為另類藝術，在孤零零的墻體上宣泄心情時，中國最年輕的直轄市——重慶已將5萬平方米的涂鴉藝術作品引入百姓門前街口。偏處于重慶主城一隅的黃桷坪一直是工業與藝術的集合地，這里有重慶重工業基地的痕跡：碼頭、電廠、煙囪，也有聞名全國的四川美術學院，這種奇怪的組合造就了黃桷坪：雖是重慶舊房最集中的地區，卻擁有重慶最前衛的新新人類。當舊城改造的風潮吹到這里的時候，大膽的黃桷坪藝術家們大玩了一把MIX（混搭），將街頭文化的涂鴉與城市建設來了一次完美的混搭，于是就誕生了引人注目的涂鴉藝術街。重慶黃桷坪引來眾多關注，擁有1600多戶居民的黃桷坪也因為涂鴉藝術煥然一新，成為重慶旅游的新去處。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涂鴉街是重慶市推進創意文化產業的一項創新舉措，由于當時四川美院所在的黃桷坪有很多老建筑外觀已經破舊不堪，急需改造，后來政府部門大膽采用美術學院的藝術家們的建議，才最終確定了以涂鴉這種形式作為對這一片區外觀的改造方案，一經推出便大獲好評。

涂鴉墻先是用數碼相機將居民樓的整體拍攝下來，回去后用電腦將設計好的圖案添加到居民樓的墻面上，再將完成的涂鴉設計打印出來，拿到社區居委會挨家挨戶地征求居民的意見，其中一些可能會引起爭議或是不適合作為居民樓涂鴉圖案的設計，也進行了修改。經過一系列的準備工作，在征求了住戶的意見之后，這片涂鴉墻終于與世人見面。在涂鴉墻剛剛拉開帷幕之時，相繼舉辦了一些文化活動，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活動逐漸減少。相關負責人表示，今后將會通過招商引資等方式，引進一批藝術產業中介等機構，同時也會借鑒北京798藝術區的一些成功經驗，逐步將這里建設成重慶市的文化產業基地。

廣州

廣州街頭某工地。鐵皮圍起一塊地方，中間在建高樓，外圍卻成了涂鴉天堂，等高樓建好了，外面的圍墻也便完成了“使命”：這堵墻，已被涂鴉了很多遍！如果按考證推究，現代都市文化之涂鴉系列，似乎是從歐美經港臺、又經廣州傳入內地的，而作為開風氣之先的涂鴉之都，廣州的涂鴉人仍在很享受這一創作及娛樂活動。

在廣州，涂鴉風氣同樣刮進了地鐵，在廣州大學城的兩個地鐵站里，通道內墻壁上到處畫著各種涂鴉作品，不過這些涂鴉作品都是為廣告商服務的，比如耐克、阿迪達斯等品牌，就頗為喜歡用涂鴉的方式來張揚個性，并以此來吸引更多年輕人的興趣。在廣州的市區內，涂鴉人在各個角落里創作，甚至在一些公共場所“惡搞”，不過這種行為通常會被制止的，但即便被發現，也不會有人去處罰他們，最多操著一口粵語罵其“鬼仔”。既然白天有人阻止，那么他們就晚上行動，三五成群地約到某個事先探好的地方，以極快的速度大搞“創作”，一二十分鐘之后，一堵嶄新的墻上便出現一幅嶄新的涂鴉新作。

跟這些涂鴉者玩捉迷藏，總歸不是個好辦法，因為他們都是精力充沛、叛逆心強的都市少年，他們會以極端的方式涂鴉任何東西，甚至是反對者的家門口。于是乎，一些管理部門的思路，從“堵”變成了“疏”：那些涂鴉牛人被請到了臺前，涂鴉藝術也從陰暗角落走上了光明大道。一些商家也開始搞涂鴉大賽，招攬這個城市里的涂鴉高手，然后給予重重獎勵，這是廣州涂鴉者們極大的榮耀。

近日在廣州的一條步行街上，某可樂商家就打起了涂鴉主意，甚至霸氣十足地打出“全民涂鴉”的口號。而一些涂鴉高手，也以極其張揚的個性，橫掃眾路涂鴉強手，為爭奪廣州涂鴉圣手之桂冠而廝殺。毗鄰動感之都香港，廣州的年輕人打小就喜歡玩，而且很會玩，涂鴉便是其中一大“門派”，據說數以萬計的涂鴉人在這座城市里搞集體創作，盡管有時候他們涂完后，得不到贊揚，反而會招來阿公阿婆們的一片罵聲。

因為廣州的高手實在太多，不少人借遷徙、訪親之名，將涂鴉藝術帶到國內其他各個城市，很快便可在當地“涂鴉界”立足。據說，在京城的涂鴉界里，有幾個領軍人物就是在廣州混出來的。

對于涂鴉者來說，最大的快樂莫過于自己的作品能得到大家的認可。通過多次創作的交流，這些青年人學會了溝通、增進了友誼，追尋到了自己的藝術之夢。

城市涂鴉何去何從？

在我國的很多城市涂鴉創作對于市民來說還是個新生事物，這種年輕人表達個性的方式，能理解的人畢竟還不多。在外行人眼里涂鴉就是在公共場所亂涂亂畫，但實際不然，真正的涂鴉創作應有相當的專業水平，需要有相當過硬的繪畫功底和噴涂經驗。沒有接受過幾年美術訓練的人，是不可能畫好的。

作為在我國來說還屬新興事物的街頭涂鴉，目前正在處于從角落到街面、從邊緣到大眾的進化階段，而我國在城市建設也正經歷著摸索和嘗試的探索過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街頭涂鴉，被稱為另一種“城市牛皮癬”，他們只存在于黑夜里，在太陽升起的那一剎那便很快地消失。曾經在網上看見這樣一段話：“漆黑的夜晚就看見一串黑影圍著暗白的墻壁忙亂著。第二天才看見涂了一整墻的彩色，下午就沒有了。對于涂鴉我有種特別地喜愛，覺得那是種文化，是種精神，城市沒有了涂鴉那這個城市是萎靡的，一點游戲精神都沒有的城市安靜像一汪死水……”此話雖然偏頗，但也從一定角度上表達了涂鴉在一些年輕人心中的份量。

在中國人的記憶里，最早進入公共空間里的涂鴉，是從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的。只是人們一直把它當做城市垃圾。在很多城市的公共空間內，涂鴉作品涉嫌影響市容，所以它和狗皮膏藥般的小廣告享受著一樣的“待遇”。隨著城管隊伍的四處出擊，涂鴉者只能東躲西藏，涂鴉墻也成了眾多涂鴉愛好者競相尋找的創作寶地。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他們常常找一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作為他們施展身手的地方。有時實在沒有地方，就跑到火車站貨場，在那里閑置的車廂上“涂鴉”。那噴涂刺激的異味，即使帶上防毒面具，也讓人喘不過氣來。

隨著城市的發展，涂鴉與城市環境產生了矛盾。一個要張揚自我、宣泄個性，一個要清潔文明、整齊劃一。因此有人批評說，這么高的才藝，只是用錯了地方，污染了城市環境。但是事實上，由“涂鴉”引申出的另類繪畫風格，正逐漸成為一門實用藝術，逐步被人們所接受?，F在，這種藝術形式頻繁地出現在了衣帽、雜志及書籍插圖中。網絡搜索，現在全球與此相關的網站也多達2.5萬個。有些歐美國家還舉辦涂鴉比賽，似乎在極力弘揚這一藝術創作形式。有的涂鴉藝術家，甚至有機會以上萬美元的價格出售自己的涂鴉作品。

有專家認為，涂鴉作為一種文化現象，應該得到社會的一定包容和理解。城市在繼承弘揚傳統文化的同時，應本著兼容并蓄的心態，給這些街頭文化一定的生存空間，讓它們豐富我們的生活，為多元化的社會服務。同時也為那些喜愛涂鴉、熱愛藝術的年輕人提供一個用武之地，讓他們的愿望與夢想得以實現。當然，在涂鴉中更應遵守這個城市的“市容和環境”規則，切不可“信手涂鴉”，以免污染環境，遭眾斥責。在一些狂熱愛好者實在無法壓抑涂鴉沖動的前提下，是不是應該像北京、廣州、重慶等地那樣，干脆設立一些涂鴉墻，或者是涂鴉區，讓他們涂個痛快？筆者認為這一方面解決了涂鴉在城市建設中不好管理、不易清理的缺點，另一方面也起到了推進城市特色化、樹立城市品牌的作用，同時還展現了城市文化多姿多彩的包容性和廣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