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長時間的凝視下,窗外那幾朵花,平日不留心際的淺白色小花,驀然間變得婉麗起來,夕陽里搖曳出令人垂淚的風姿。出這件事以前,以為花是一年一謝,自己是永遠開放的。而現在,于酷熱難挨的夏天,卻戰栗地感到生命冬季即將到來的凜冽了。
他拿出存折準備取出部分存款,把雜務扔到一邊,先到西藏旅行去。因為他聽說,那里的天很藍很藍。
去銀行的路上,順便去了醫院,他只是想和醫生談談自己的最新計劃。主治大夫迎上前來,笑容滿面:“經過再次檢查和專家會診,最終排除了癌癥的可能。你得的不是肝癌,是肝炎!這就好辦了……”
他被突如其來的喜訊擊昏了。一陣幸福的暈眩過后,把手伸進口袋,感到存折又變得厚重溫暖了。他馬上想起一筆近萬元的欠款需要立即追回。
把手從口袋抽出時,一張紙被帶出,輕輕滑落下來。上面寫著:
實現七個夢想
1. 到西藏旅行一次。
2. 到埃及金字塔騎駱駝。
3. 到尼加拉瓜大瀑布看看。
4. 到母親故鄉去一趟。
5. 到老宅和兒時伙伴玩一次泥巴。
6. 讀完十部世界名著。
7. 錄一盤自己唱的盒帶。
主治大夫上前拾起,看了看,眼睛灼灼放光,抬頭看了看他,沉思片刻,突然又說:“不過,通過檢查,我們又發現你患有另一種癌癥,比肝癌兇險十倍!”
他一怔,問:“治愈率多少?”
“百分之零。”
“能存活多長時間?”
“根據你56歲的年齡,存活期最長不過二三十年,最短也許就是幾年甚至幾個月幾天。”
“發病率呢?”
“百分之百,人人必患無疑!”
“這種癌癥叫什么名字?”
“死亡。”
他先是不以為然,隨后沉思不語。剛被陽光籠罩的臉上被陰云覆蓋,接著又亮,再暗,最后呈現出一種恬靜平和的表情。
小心地把寫有“七個夢想”的紙片疊好,輕輕地放進上衣口袋,向主治大夫深鞠一躬后,他大步流星地向銀行走去。
(摘自《江南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