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門》的完美與遺憾

現場播報

看這樣的演出才是享受啊，就好比讀金庸的小說，每一個人物形象都很豐滿，都有自己獨特而鮮明的性格特征，都有著自己的愛恨情仇，雖不完美卻也完整，從而使劇情的發展永遠都是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當中。

暑假前，我去佛羅倫薩想看一場《卡門》。從幾個月前我們就已經“瞄”上了這場演出，但是萬萬沒想到，等我們確定全是A組演員的日期再托同學在佛洛倫薩售票處買票居然沒有買到！只剩下幾張一百多歐元的票，其他的全都賣完了！演出前一個多小時我們就守在了劇院門口，事情有了轉機！先是一個同學居然在問退票的時候得到了陌生人贈送的一張票，接著我們接二連三的求得了幾張退票，我用50歐元買到了一張原價大約110歐元的票，在第二排正中！在最后的時刻，雖然我們大家分散在劇院觀眾席的各個地方，但總算成功的進去啦！

馬爾切羅．阿勒瓦雷茨（Marcelo Alvarez）是目前世界歌劇圈內當紅的男高音之一了，號稱是多明戈接班人，看過了他演的“唐何塞”，覺得此言并非言過其實啊。其實，今年３月份我在羅馬歌劇院看《Tosca》的時候對這個阿根廷裔的男高音印象并不十分的好，覺得他的演唱比起同臺貴氣十足的Bruson和明艷動人的Martina Serafin，稍顯輕浮，用行話說就是有點兒玩兒飄的。但是，今天的演出大大改變了我對他的印象，的確是一位非常非常棒的演員。

在此之前，我關于《卡門》的舞臺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在北京保利劇院連著看的那兩場，都是中國愛樂樂團搞的，只是演員不一樣，演唱“唐何塞”的ＡＢ角分別是張建一和莫華倫，演唱斗牛士“埃斯卡米洛”的是廖昌永，演唱“卡門”的分別是兩位外國女歌唱家，已經記不清名字了。

男一號唐何塞當時看便覺得怎么看怎么不招人喜歡。看那場演出時便覺得非常遺憾，因為演員的表演極其單一，一痛苦便下跪，一下跪便是雙膝跪地，一場演出，跪地數次，次次完全相同，一點兒舞臺表演設計都沒有。如此演繹下的唐何塞只是膽怯的、懦弱的。演員表演上的單一與原作中人物性格的復雜、劇情發展的矛盾沖突以及最后戲劇性結尾的激烈、刺激形成極大反差。

而那天Alvarez詮釋的“唐何塞”讓我看到了一個鮮活的、完整的悲情男人，他有愛有恨、敢愛敢恨，只是愛的無奈，恨的癡情。從一開始士兵生活平靜單調時的思無邪；到意外被錯愛俘虜時的驚寵；然后彷徨于理智與欲望、愛情與尊嚴、愛情與親情之間的矛盾斗爭；再到被迫“上山為寇、鋌而走險”時的無奈、矛盾與悔恨；然而在后路已絕時愛情卻也逐漸遠離的痛苦、掙扎；當所有代價的最終回報是家破人亡、一無所有時的無助、絕望；最后，被愛情徹底拋棄，最后一絲希望也已破滅，愛情與尊嚴都被踐踏于卡門腳下，精神完全崩潰時舉刀行兇的憤怒，到最后徹底失去一切，抱著卡門尸體撕心裂肺的吶喊——這劇情發展的每一步，甚至可以說每一個細節，Alvarez的表演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在沉醉于愛情時，他癡情地、迷戀地看著卡門；當被卡門奚落嘲笑時，他也會火冒三丈地失手抽她耳光；當把刀刺傷衛隊長后他那種沖動與后悔的矛盾；當發現卡門要移情別戀時，他會跪在卡門面前卑微地、深情地求她，也能陰郁的、兇狠的威脅她；直至最后愛與恨完全交織，瘋狂代替了理智的嘶喊能看出，Alvarez對于“唐何塞”這個人物，經過了非常細致的揣摩，有著自己獨到的理解，所以，這些表演才都是發自肺腑的，所有的演唱也都是情之所至。

看這樣的演出才是享受啊，就好比讀金庸的小說，每一個人物形象都很豐滿，都有自己獨特而鮮明的性格特征，都有著自己的愛恨情仇，雖不完美卻也完整，從而使劇情的發展永遠都是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當中。這樣的表演才是真正的二度創作，在那個舞臺上，Alvarez就是那個叫“唐何塞”的可憐男人啊，震撼人心！全場觀眾都對他報以熱烈的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那天的另一大看點是現在在佛羅倫薩歌劇院指揮的“佛羅倫薩榮譽市民”——祖賓梅塔（Zubin Mehta）那天的演出當然不負眾望啊！他曾經數次到我們學校來做客，那時我還在“青交”，在學校大禮堂上過兩次他的大師課。這次再一次近距離看到他，他也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啦，可坐在觀眾席里，我更感受到的是一個老當益壯、風度更佳的名指揮。雖然梅塔的頭發是斑白了許多，但舉手投足利落依然，每一個手勢清晰、準確，帶出的音樂熱情、流暢、優雅、豪放，整場演出一派大師風范。但是，我還是覺得這個劇院的樂隊比起羅馬歌劇院的要差些勁頭阿！也許是因為坐得太近，指揮手勢看得非常清楚，再加上從前坐樂隊的習慣和經驗，我覺得這個樂團的反應和整體效果不如羅馬歌劇院的演出狀態好。

那天的卡門也非常成功，扮演者是美艷動人的Julia Gertseva，這個出生在彼得堡的女中音近年來還是非常火的，她與意大利著名的男高音Andrea Bocelli一起合出的唱片《Massenet: Werther》也頗受好評。她演的卡門從形象、到演唱、再到表演，也都非常精彩，可以說是與Alvarez的演出珠聯璧合、相映生輝。那場演出，演唱Micaela的Inva Mula也很棒，她把善良、純樸的鄉下姑娘Micaela演唱的情真意切，非常感人。唯一讓人實在遺憾的是那天的斗牛士，這情形與以前在國內看的那場真是大逆轉啊！讓我完全沒有想到，太失望了。那天在第三幕時，斗牛士第一次神氣十足的亮相，演唱Escamillo的演員Debbrando D’Arcangelo登上舞臺，他身上可是貨真價實的斗牛士的服裝啊，極其華麗、美艷無比，所以更讓人期待一個魅力十足的斗牛士啦！然而，就在這第一次極為重要的亮相演唱那首耳熟能詳的《斗牛士之歌》的時候，Debbrando D’Arcangelo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嗆著差點兒斷在臺上！整場演出他的狀態都沒有調整過來，非常緊張，不僅聲音不對，而且氣質與表演上也毫無“西班牙斗牛士”所應有的那種英雄男人的冷靜、果斷、驕傲和優雅，太可惜了。據說，第二天報紙上的評論中都不惜筆墨地提到了他，當然沒有夸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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