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干部有時候就像“風箱里的老鼠”

2008年上半年，廣東居民消費價格總水平上漲了7.5%，民生問題更加凸顯在政府面前。為了應對通脹，5月底，東莞市政府決定向1.22萬低收入戶籍人口每人發放1 000元的臨時補助。

收到通知后，麻涌鎮社會事務辦副主任黃潤發隨即要求我們14個村的村委會主任分步驟審核。6月20日，再上報鎮社會事務辦，進行抽查。

我參照年初的調查表，制訂出新的調查表，讓4個村民小組組長先目測，再給村民們發表。

結果令人難以控制。絕大多數村民直接來村委會要表，不給不行。

事前，麻涌鎮社會事務辦根據年初的低保邊緣戶調查，預計此次申請的人數會占到總人數的約60%左右。但此次人數大大超出估計——占到總人數的90%多。

村民們認為，這是一次難得的享受政府好處的機會，“不要白不要”。有一戶老人，將在莞城教書的女兒月收入填為600元，與老兩口400元的老人金均攤，變成了“困難戶”。事后我們了解到，東莞教師的年收入不低于7萬元。老人轉而改口稱，子女戶口與自己分開的：“子女跟我沒關系。”

有一些自己做生意、暫時歇業的村民，找到村委會：“我沒事做，全家都沒事做，不屬低保，屬什么？”有的村民家里有部車，卻向村委會稱，“車是借的”。

經過初步審核，村干部們剔除有商品房、小車、電器多的人，總數接近申報的10%，然后將名單公示出來。

公示后，村民小組組長陳惠泉便不得安寧，“辦公室和家里，排進低保邊緣戶的人都來吵”。原本關系不錯的人，再也不理他了，還有人怪他撕爛了表，不送上去。有人威脅，“以后選舉不投你的票了”。本來是好事，最后卻加深了群眾和干部的矛盾。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村民小組的名單送到村委會后，我讓熟悉小組情況的組長和村民代表、黨員一起來再審核，但誰也不表態。我們不得不面對村民固有的成見：給不給，還不是你們干部一句話的問題！

我非常理解大家不發言的原因：社會上傳這次是政府補貼物價，不要白不要。誤傳很有力量，人多了，很難解釋。都說某某鎮怎樣怎樣。我真成了“風箱里的老鼠”，對得住村民，就對不住上級；對得住上級，就對不住村民。

村干部們更怕得罪的是村里那些有錢的人，因為有錢人在村里有勢力、影響。東莞至麻涌公路、麻涌中學、100畝的麻涌鎮房地產項目，皆需要征用東太村的地，還要拆遷村民房屋。如果不平衡好關系，會給以后的工作增添好多麻煩。真難啊！

公示出來后，每天都有人來村委會問，有的堅稱自己的經濟情況差。也有人來投訴，說公示的名單里面有人比自己條件好，但卻不具體指出是誰。我們連續加班了5天進行審核，一天晚上恰好碰上停電，便搬到餐廳包房審核，沒料到居然也有村民找到了我們。

7月初，東太村的名單才上報到鎮里。吵的不加，漏的加，我們依據自己理解的原則，上報了低保邊緣戶3 026戶，占總人數的68%。

村里的工作涉及到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利益，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有時候，村干部就像“風箱里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