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原怎么也想不到,一場模模糊糊的暗戀竟然把他送進了陰曹地府。馬原是在他二十九歲的時候,和一個女人糾纏在了一起,那時馬原只要閉上眼睛那個女人就會浮現在他面前,即使白天走在路上,馬原嘴里也是念念有詞,他在不停琢磨那個女人的名字,她叫什么呢?有一次,馬原去外地開會,竟然意外地遇見了那個女人。
那次,馬原是在傍晚的時候上的火車,車廂里的混亂嘈雜馬原已經習慣了。當時車窗外映著一片擁擠的燈光,天黑下來的時候,火車離開了馬原的城市,駛向另一座城市,燈光漸漸稀疏,最后閃爍著幾粒如豆的燈火。馬原找到鋪位,把隨身攜帶的一只黑色旅行包用力塞進行李架,然后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到達了他要去開會的那座城市。當時,那個城市正在下雨,馬原找到舉辦會議的那個賓館,賓館大廳里立著一個閃閃發亮的不銹鋼架子,架子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城市綜合治理研討會在六樓報到,這是出差開會到達目的地的標志,也是有了依靠和組織的標志。
馬原依照架子上的說明,很快就找到六樓會務組。會務組房間里擠滿了人,一個女孩在埋頭登記填表,另外一個禿頭男人忙亂地向報到者分發裝材料的塑料袋、茶杯、飯票。由于分發東西,房間里擁擠不堪,喧嘩著南腔北調的吵鬧聲,就像火車車廂。開始馬原還在排隊,后來就被擠亂了。那個禿頭男人對混亂的秩序很不滿意,他提醒大家說,擠啥呀?是交錢,不是發錢。這時前面一個人嘴里噙著一疊飯票,雙手高舉著塑料袋和茶杯擠出來,馬原趁機鉆進去,辦完手續,領完東西,馬原轉過身,奇跡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仿佛做夢一般,待短暫、零亂的幻覺消失后,馬原真真切切看見了那個女人,就是那個只要他閉上眼睛就會浮現出來的女人。當時,馬原剛好和那個女人的目光碰了一個正著,兩人都吃了一驚,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那個女人的臉刷地紅了,趕緊把眼光移開,繞過馬原,拉開挎在肩上的坤包,彎腰,付錢。這時馬原就站在那女人后面,目光越過那女人勻稱的肩膀落在登記表上,馬原這才知道那個在他心里像畫一樣美麗的女人叫葉嵐。
接下來馬原有些猶豫,他是等葉嵐呢,還是先去開房間,這讓馬原很為難。雖然他們彼此認識,但還從來沒有說過話,馬原一直想跟葉嵐說話,就是開不了口,不是開不了口,是找不到開口說話的機會,現在算不算機會呢?馬原使勁拍打著自己的腦門,拍得那么響,好像那不是他的腦門,而是他的屁股。馬原想他要是主動開口說話,她要是不搭腔,或者裝著沒聽見,怎么辦?這種事馬原遇見過。有次馬原在會場上遇見一個熟人,伸出手,主動打招呼,對方沒一點反應,只顧和別人說話,弄得馬原很沒面子。
現在馬原的房間就在會務組隔壁,房間的門虛掩著,走廊上人來人往,混雜的喧嘩聲涌進房間里,讓馬原的神經始終緊繃著,過度的緊張讓他出現了幻覺。他的“第六感覺”告訴他,葉嵐早晚會來找他,他鄉遇知己嘛,再說她也知道他就住在這里。馬原用房間里預備的電壺燒著開水,壺水噗噗地吐著熱氣,熱氣輕輕漫溢著很快就使屋里變得濕潤而模糊起來。這是個雙人房間,也就是說還應該有一個人來住,可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馬原無所事事地站在兩張床之間,床褥干干凈凈,疊放整齊,在兩張床之問的床頭柜上,有兩只玻璃茶杯被塑料紙袋嚴密套著,倒扣在茶盤里。馬原挑選靠窗的床鋪坐下,脫掉皮鞋,穿上賓館提供的一次性白色軟拖鞋,他站起來立刻覺得自己變矮了。現在馬原很在意自己的身高,他穿的都是男式高跟皮鞋,這樣就比光腳高出六厘米,比葉嵐大約要高出一厘米。馬原重新穿上皮鞋,打開電視,電視放在桌上一個可以任意旋轉的木質托盤上,馬原把電視扭向自己,看了一會兒電視,忽然覺得尿泡有些撐得難受,就趕緊推開衛生間的門,里面漆黑一片,馬原胡亂摁了一通墻上的按鈕,房間里所有的燈光都亮起來了,連衛生間里也亮起來了。馬原用腳后跟把衛生間的門磕上,剛掏出家伙撒尿,敲門聲就“的的”地響了兩下,很輕的聲音,馬原站著不動,繼續撒尿,他撒尿有個習慣,就是撒尿時不能說話,還要緊咬牙根,一說話就要跑氣,這是一個老中醫口授給他的秘方。接著敲門聲又響起來,是那種手指輕輕敲擊的聲響,忽然馬原想起了葉嵐,會不會是她?這樣一想,馬原打了個激靈,趕緊收起家伙,由于尿沒撒完,就如同沒擰緊的水龍頭,還滴著水,把褲襠都滴濕了。馬原慌慌張張拉開門,在光線暗淡的走廊上,站著那個負責登記的女孩,女孩手里拿著登記本,用另一只手里的鉛筆點著馬原的名字說,這個人是你嗎?馬原愣了一下,皺了皺眉說,是我。那女孩又用鉛筆點著馬原下面一個人的名字,特意強調說,和你住一個房間的那個人不來了,這樣你房間里就空出一張床位,我們打算把剩余的會議資料放到你屋里,可以嗎?馬原說,你們隨時都可以把東西放進來。女孩道了謝,剛轉身離去。馬原就一個急轉身,咔噠一聲鎖上門,鉆進衛生間,抽水馬桶里立刻濺起嘩嘩的響聲。
葉嵐一直沒有來找馬原,這也在馬原的預料之中,不過馬原還是很滿意,葉嵐的出現使他這次的旅程變得溫暖許多,就像度蜜月一樣。晚飯是自助餐,馬原端著盤子在寬大的餐廳里左顧右盼,餐廳中間是個塔形的臺子,上面擺滿了品類繁多的各種熟食。所有人都排隊繞著塔形的臺子轉圈,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著亮晶晶的夾子往盤子里夾菜。馬原的盤子里已經有了鹵水雞翅和芥末鴨掌,鴨掌像白玉一般晶瑩透亮,這些都是馬原喜歡吃的東西。馬原手端盤子,小心翼翼地走著,他在尋找葉嵐的身影。他在一個靠窗的圓桌那里看見了葉嵐,柳枝在葉嵐身后的大玻璃窗外不停地飄拂,就好像她身后飛舞著無數的柳葉。馬原想找個能很好觀察葉嵐的桌子坐下,不料腳下突然一滑,他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身體,他的雙腳就像車輪,突然向前滑去,笨重的身體跟不上節奏,結果馬原肚皮朝上,如同騰云駕霧一般飛了起來,把屁股都摔疼了。本來都在吃飯的人,這會兒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笑,包括餐廳服務員。暫短的哄笑結束后,當馬原被人攙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葉嵐已經離開了餐廳。
現在回想起來,馬原第一次見到葉嵐是在去年的一個早上。那天早上,天上飄著小雪花,馬原到車庫里推車,一掏褲兜,車鑰匙忘帶了,上樓拿鑰匙又嫌麻煩,干脆走路上班。那天,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了還零零星星飄著雪花,地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人行道已經被踩出一條露出地面顏色的小路來了。路上人不多,有些滑,馬原走出去一里多路,沒遇見一個人,快走到一個路口時,冷不丁的,從前面走來一個女人,身穿緊身黑呢子大衣,還有手套、皮鞋也都是黑色的,讓馬原的眼睛一亮,不覺站住了,眼睛死盯著那個女人走近。那女人也瞅見了馬原,兩人四目相視,都微微吃了一驚,那女人臉一紅,低頭走了。馬原不覺被那女人罕見的端莊美麗震驚了,不知怎的,心中有了一種奇異之感,他從看見那個女人的一剎那間,他就喜歡上了那個女人。當那女人和馬原擦肩而過時,馬原聞到了女人沿街揮灑的一股特殊氣味兒,是香水、美容霜和雪花混合的氣味兒,在清冽的空氣中久久不散。馬原愣愣地站在那里,那女人的容貌已經留在了馬原的眼里,那女人戴著眼鏡,臉色嫩白透紅,有一種玉石般的光澤。馬原只好回望那女人,那女人綢緞般光澤的頭發收攏在腦后,看似那么隨便一收,搭在后背上,卻透著一股聰慧和秀氣。那女人高挑豐滿的身材在馬原眼里簡直就是一件珍品。那女人穿著黑呢子大衣,腰部以上繃得很緊,屁股朝后翹著漂亮地勾勒出一條曲線,勾勒出兩條修長的腿,她步履輕盈別具韻味兒,背影也是阿娜多姿又儀態大方。接下來,馬原踏著碎雪就不會走路了,腳下一滑一滑,身體搖搖晃晃,馬原怕滑倒就伏在路邊的電線桿上休息,很顯然他的頭腦已經不管用了。
從那后,馬原開始魂不守舍,心就像被貓抓了一下。馬原喜歡女人,淡了不少對象,就是找不到稱心如意的女人。有段時間馬原頻頻做夢,晚上他躺在床上睡大覺,睡得很沉,打著呼嚕。可突然,他大叫一聲,猛然坐起,睜大眼睛自言自語說,十幾年來,我跑過許多地方,見過不少女人,就是沒有遇見一個像她那樣稱心如意的女人,要么漂亮得妖艷,要么粗俗得愚昧。不一會兒,馬原似乎完全醒了,撓撓頭自嘲地笑道,我怎么又做這個夢?我要做遇見梁山伯和祝英臺的那個夢。不行不行,這個夢得從頭做。馬原閉著眼躺下,過一會兒又坐起來,拍著腦袋說,梁山伯和祝英臺在他的夢里模模糊糊不真切,變來變去,老也固定不下來,就像一對飛舞的蝴蝶,難道人死了真的可以化蝶?夢做到后來,讓馬原納悶的是,到底是梁山伯和祝英臺化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化成了他和那個女人?馬原開始懷疑化蝶的真實性了。馬原胡亂想著,一覺睡去,那個女人又幻化成蝴蝶光臨了他的夢境,盤旋飛舞,馬原感覺他正在慢慢升起,繼而在空中也化成了一只熠熠生輝的蝴蝶,開始是兩只,后來是四只,多出來的那兩只竟然是古老的梁山伯和祝英臺,四只蝴蝶立刻旋裹了他整個的夢中世界。
按著一般的規律,一個人一旦在一件事上折騰起來,就特別上心。很快馬原就摸清了那個女人每天上下班的路線和時間,為了和那個女人見面,馬原開始走路上班,不再騎車了。為了吸引那個女人的注意,讓她知道他每天都在路上等她,每次遇見那個女人,馬原都要遞上一個別人不易察覺的眼神,讓兩個人的內心一波未平又來一波。馬原這樣做就是為了讓那個女人覺察到,有個叫馬原的男人喜歡上她了,把她當寶貝一樣供著,使他們平淡的上下班路途有了些遠離庸常生活之外的高貴,充滿奇異的浪漫情趣。現在那個女人每次走在街上,都會看見馬原突然從某個角落里閃出來,她根本就不知道馬原是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可她每次從街上走過都可以遇見馬原,馬原還要做出偶爾相遇的樣子,就跟沒事兒似的。馬原是個很愛面子又性格靦腆的男人,盡管心里喜歡那個女人,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反倒期盼著對方先說話。由于沒法兒說話,每次馬原都只能默默地目送她漸漸地遠去。他們也像約好了一樣,每天都可以在上下班的路上相遇,偶爾哪天沒有相遇,馬原就會掛牽,她今天怎么沒來,難道有事了,或者是故意躲避?等再次和那個女人相遇,馬原的顧慮才會打消。這樣一來,馬原和那個女人的事就朝著有趣的地方發展,他們好像是全世界最懂得感情的男女了。他們每次相遇臉上都神采煥發,臉頰紅撲撲的。那個女人慢慢也會使用表情,顯得既多情又有頭腦,還充滿陽光。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信息告訴馬原:她也喜歡這種見面,喜歡這種心照不宣的情感。
馬原每次走在路上都特別興奮,每次都有一種新鮮而又刺激的感覺傳遍全身,他大學畢業都快六年了,一直沒有找到愛的感覺,眼看就快成大齡未婚青年了,這種感覺卻突然降臨。有次,馬原走路回家,遠遠地看見那個女人朝他走來,他努力克制著心跳,突然一輛汽車停在那個女人身邊,一個男人伸出頭,打著手勢和那個女人說話,從他們交談的手勢可以猜出來,那男人是讓那女人搭車,顯然那個女人心里裝著馬原,拒絕搭車,結果那輛汽車就像一頭暴怒的公牛,呼的一聲從馬原身邊穿過去,馬原看見司機是個留板寸頭的男人,下巴外翹,臉像個絲瓜,叼著煙卷,很生氣的樣子。
那個司機的出現,讓馬原的心情變得非常復雜,那個司機看上去好像正在追那個女人,這讓馬原感到有些麻煩。馬原不想惹麻煩,惹麻煩就像在刀口上舔血,一不小心就會割破舌頭。馬原想到了放棄,但很快又被另一種心理壓制了。也許人的本質就是一個永難滿足,同時又渴望不斷溝通,對眼前現實的不滿足,對遙遠生活的懷想,都促使人渴望了解自己生存之外的各種景象,渴望體驗到超越現實秩序的另類生活吧。
馬原還在猶豫著和那個女人碰面如何說話,尤其是第一句說啥呀?你好。不行不行,太生硬,就像兩個人從來不認識一樣。你來了?你下班了?你到什么地方去?怎么不騎車?是離家很近吧?還是不妥當,就好像是同事街坊鄰居老熟人,萬一她要不搭腔咋辦?再想想還是想不出合適的話來。還沒等馬原想好,那個女人已經從前面走來了,為了不讓那個女人看出他在這里等她,馬原飛快地朝前走去,由于走得太快,那個女人在他眼里一閃,人就到了面前,弄得馬原一個措手不及。頓時馬原腦子里空空蕩蕩,早就想好的話一句也想不起來了。馬原直視著那女人,兩人對視一眼,那女人臉色驟然如紅霞籠罩,馬原的心神又恍惚起來,不知怎的舌頭在嘴里哆嗦,就是說不出話來。相遇轉瞬即過,馬原看著那個心愛的女人背影,咬著嘴唇發呆。那女人走出一段,也回頭看馬原一眼,又趕緊把頭扭回去。
在賓館住單間的那幾天,馬原心里還是放不下那個叫葉嵐的女人。馬原的房間緊臨樓梯口,進進出出的人都要從他門口經過。馬原豎起耳朵能聽見走廊上的走路聲,有時隔壁屋里傳來的敲門聲,也能驚得馬原豎起耳朵,或者急急慌慌拉開一道門逢,腦袋像烏龜似的一伸一縮往外看。有幾次,馬原看見葉嵐從他門口經過,聽見葉嵐的說話聲,馬原興奮的臉上的皺紋都撐開了。有天,下著小雨,馬原的屋子很小,雖然開著空調器,他還是大汗淋漓,他開了窗戶透氣,還是汗流不止。屋子里是待不下去了,馬原拿起一把梳子,從左向右梳理頭發,他寬闊的額頭留下了明顯的汗跡。最后馬原拿起一把在賓館小賣部買的雨傘,傘布是透明的塑料,傘柄上還吊著一小塊亮晶晶的箔錫牌。
馬原把傘當拐棍一樣拄著,當他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突然遇見了葉嵐。當時葉嵐正準備上樓梯,樓梯不長,也就那么十一二個臺階。面對突如其來的相遇,馬原大吃一驚,全身骨節一陣嘎吧亂響,馬原看見鑲嵌在墻壁上的鏡子里面的他也是儀表堂堂,身體魁梧,又由于站在高處,就覺得身體氣吹似地高大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好不容易將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馬原站在樓梯口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因為他的腿突然麻木了,真的走不動了。葉嵐見馬原站在上面,沒有讓開的意思,臉一紅說,你也來開會r?從語氣里分析,她顯然表達了他們早就相識的信息。馬原看見葉嵐說完這句話后,嘴角浮現出一縷微笑,那笑容很像草原上燦爛的花朵,是那樣的清馨明麗。馬原也笑了起來,他說我早就看見你了。葉嵐說,我也看見你了,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這一笑,馬原全身經絡就活了,腿也不麻了,他走下樓梯說,你有事嗎?葉嵐搖搖頭說,沒事兒。馬原說沒事咱就出去轉轉,來了好幾天,我還沒逛過街呢。葉嵐說我也是,于是倆人就朝外走,走到賓館大廳,四周人來來往往,大廳頂上的水晶燈在花崗巖地面上反射出奢華的光芒,一個看上去失魂落魄,眼睛呆滯無神,帶著一股怒氣的男人闖進了大廳,葉嵐吃了一驚,對那個男人說,你怎么來了?接著對馬原說,他是我男友。馬原感到很尷尬,葉嵐男友就是那個留板寸頭,下巴外翹,臉像個絲瓜的司機。馬原頗具紳士分度,朝他伸出手說,我姓馬,來開會的。葉嵐愛人渾身酒氣,嘴一歪說,我知道你,正在追我女朋友。葉嵐臉一下紅了,趕緊躲到一邊,手在屁股上一抹,把裙子攏齊,人坐到沙發上,靜觀起來。
馬原知道自己惹出麻煩了,但轉念一想,法律是不保護女朋友的。因此,他有權力在任何時候追求葉嵐,除非她本人反對,其他任何人的禁止都是無效的。于是馬原解釋說,我也有追求葉嵐的權力。葉嵐的男友說,就因為你追她,她才一再推遲婚期,要不然我們早結婚了。其實你們在路上來來回回地眉來眼去,我早發現了,就是沒抓住把柄。我跟蹤過來,你沒想到吧?這叫螳螂撲蟬,黃雀在后。葉嵐男友像黃雀樣跳到馬原面前,馬原沒有躲閃,他看見葉嵐男友臉是歪的,很可笑。葉嵐男友用腦袋頂著馬原的下巴,從懷里掏出一把刀來,一下捅進馬原的肚子里,還一下一下往里捅。葉嵐尖叫一聲撲上去,抱住她男友的身子,沒想到她男友一拔刀,帶出的血像彩虹樣灑到了大廳頂上,葉嵐男友回手又是一刀,捅進了葉嵐的肚子里,大廳里亂起來了,腳步聲四處響動,馬原覺得身體里的血洶涌而出,他就像一個泄氣的皮球正在迅速縮小,整個身體從天而降,一張蒼白的臉緊貼在花崗巖地面上,那一年馬原正好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