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的多事之秋

“麻雀叫嚷時，國聯很好，老鷹爭吵時，國聯就一點都不好。”墨索里尼當年對國際聯盟的評價聽起來似乎仍然適合于當今的聯合國。特別是當麻雀和老鷹都在發出聲音的時候。

10月1日落幕的聯合國大會年度首腦會議就是這樣的時刻。自聯合國成立63年來，每年的秋天都會引發世界各國的人們對這個全球最大的國際組織議論紛紛。

今年的一個特別之處在于，小布什作為美國總統是最后一次在聯合國總部演講，喜歡和不喜歡他的人都正在觀望到底是誰將在明年接替他的工作。但無論是誰，美國和聯合國的前途都將繼續成為決定未來國際事務走向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從上臺到即將卸任，小布什從華盛頓來到紐約的聯合國大樓，都適逢世界歷史的動蕩時刻，而出事的地點距他演說的講臺都不過十公里，2001年的9月是世貿中心，今年9月是世貿遺址一旁的華爾街。

這樣的距離顯示了世界的中心仍舊在那里。因為繼續是中心，美國領導人的一舉一動遭到非議的可能就依然巨大。人們對小布什政府的批評就像聯合國創建63年來每個秋天到來時一樣，充滿了對美國的不滿。

這一次，華爾街的金融危機更加讓人們有理由懷疑美國的前途，而不僅是指責它的霸權，華爾街的內傷也許比7年前世貿中心雙塔的倒掉對美國的打擊要來得嚴重得多。

就在小布什像以往那樣在演講中抨擊伊朗支持恐怖活動時，坐在臺下的伊朗總統內賈德(Mahmoud Ahmadinejad)伸出右手將拇指向下，顯然示意反對。不僅如此，這位算得上全球對美國批評最多的人之一的伊朗領袖在自己的演講中聲稱“美帝國在世上正身處窮途末路”。

然而，也許正是這樣的互相批評，卻正是聯合國的價值所在，雖然言辭和氣氛都籠罩在陰郁的局勢當中。因為別忘了，聯合國當初設立的主要目的就是防止大國之間的戰爭，而不是解決世界的所有重大問題。

從二戰以來，盡管聯合國因為種種原因飽受批評，它的職責卻是大體守住了，在這個意義上，墨索里尼對國聯的評價并不適合聯合國，畢竟，國聯的確沒有能夠阻止老鷹從爭吵到殘殺，而聯合國基本做到了，至少到目前為止。

這一切，也不能忽視美國對于創立聯合國和維護這個前所未有的國際組織合法運轉的貢獻，對于美國的批評，并不等于全盤否定它的價值。當然，如果美國果真已經“窮途末路”，那世界需要亟待解決的問題之一應該是，聯合國總部大樓是否該遷往美國之外的地方了?

質監漩渦 李長江

在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的網站上，包含著雄鷹、利劍、蛇和天平等充滿象征意義元素的質檢徽依然掛在右上角，而下面的“總局領導”一欄中“局長、黨委書記”下的名字已經從李長江換成了王勇。

這個微小的變化是席卷全國的“奶粉風暴”的直接結果——9月17日，兼任處理三鹿奶粉事件領導小組副組長的李長江在國新辦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質監系統人員凡是瀆職、失職、違法違紀的一律嚴肅處理。5天后，李長江作出表率，成為質監系統因奶粉事件辭職的第一人。

64歲的李長江于2001年4月出任國家質檢總局局長，如果要評述李這段長達7年半的職業生涯，以下事件是不可忽視的注腳：

2001年，冠生園月餅陳陷事件；2004年，阜陽“大頭娃娃”奶粉事件；2005年，河南毒大米事件；2006年，“紅心鴨蛋”事件；今年9月，始于三鹿奶粉、進而被查出波及整個奶制品行業的三聚氰胺事件。

幾乎每兩年就爆發一次的食品安全危機不厭其煩地提醒著公眾，中國的食品安全仍停留在相當原始的水平線上。但環境的惡劣并不能成為質監系統推脫責任的理由，而且上述事件的曝光大多來自消費者和媒體，而非是李領導下的質監系統。

除了眾多國內事件，從去年到今年初，中國出口到美國、日本等地的食品也不斷爆出安全問題。含有二甘醇的寵物食品和造成食物中毒的速凍水餃使一些西方輿論大肆鼓吹“中國食品威脅論”，加劇了從美泰玩具召回事件而起的“中國制造危機”。這些事件將長期保持低調的李長江推到了閃光燈下，他奔走各地、召開會議、接受訪問，不斷對公眾表示對中國食品的信心和緊抓食品安全的決心，并指出美國公司的產品同樣存在質量問題和抨擊貿易保護主義作為“還擊”。但無論如何，質監系統的羸弱縱容了中國食品行業的惡性循環，同時也將其一再推向危險邊緣。

這一次，在國內爆發的巨大危機使李長江失去了任何申辯的理由，恐慌而憤怒的公眾不會再給他機會彌補一再發生的錯誤，于是引咎辭職成了唯一的出路。而與他一起黯然下臺的還有食品免檢制度和名牌產品、企業的評選活動。這些曾經頻繁出現在廣告上的響亮名字背后，都帶有李長江的個人印記。

免檢制度始于2000年8月，但其鮮為人知的背景是一些全國性企業希望以此突破各個地區以“質檢”為名義進行的地方保護主義。李長江雖不是這一制度的始作俑者，卻是它的完整見證，而且是積極推進這一制度的質監系統最高領導人。在其任期內，共有1489家企業申報的產品獲得國家免檢資格。免檢硬幣的另一面毫無疑問是縱容，尤其是食品企業，手握“免檢”金牌后往往就徹底逃離監管視線。若以此來檢驗市場經濟的自我糾正能力，代價已不言而喻。

另一個備受矚目又備受爭議的“名牌評選”，則以蒙牛、伊利和光明3家奶業巨頭被撕下“中國名牌”的標牌而終結。以行政權力頒發“名牌”的邏輯與自由競爭的市場法則格格不入，這一扭曲的評判機制背后隱藏了太多權力附著的利益紛爭。李任期內的質監系統更樂于對商業力量直接施加影響，而非致力于構建一個均衡的監管體系。李本人差點成為《反壟斷法》出臺后的第一個被告便是一例：6家企業宣稱質監總局將企業排擠出電子標簽市場，然后自己參股成立公司強制推行“電子監管碼”。

不過，從積極的角度來看，危機帶來的陣痛總會蛻變成向上與向前的力量。若無李長江的引咎辭職與質量監督體系的自我反思，整體變革的契機可能還需漫長的等待。基于此，我們應用掌聲為李長江送行。

適時出手 沃倫·巴菲特(warren E.Buffett)

華爾街需要救贖，而巴菲特需要合適的時機逢低買進。9月24日，雙方達成了自信貸危機以來最大的“共識”：高盛宣布得到巴菲特旗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50億美元的投資。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來，這都符合巴菲特“低價買進擁有巨大升值空間”股票的投資方法——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買進的是高盛永久性優先股，有10％的豐厚票面利率；同時，它有權在未來5年中隨時以每股115美元的價格買進高盛50億美元的普通股，此價格甚至低于高盛目前業已偏低的股價。另一個讓巴菲特的投資物有所值的因素是，高盛是少有的尚未遭受與次貸相關的巨額損失的華爾街銀行，并已從投資銀行轉變為現金流較為穩定的銀行控股公司。

當然，高盛做的也非虧本交易，它獲得了這個混亂的華爾街秋天中最能讓人振奮的好消息之一。在當前的信貸危機黑洞中，它不可能不沾染任何“污點”，而巴菲特的聲名正是在逆境中給投資者以信心的最好保證。

“人才”抄底 高西慶

高西慶拒絕了華爾街的股票，卻希望找來華爾街的人改組自己的投資團隊。

身為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的副董事長和首席投資官，高西慶的這兩個決定看似矛盾，卻顯示了中投在過去的失策和波譎云詭的海外市場的壓力下，急于接受一些改變以獲得市場承認的現狀。

自從對黑石和摩根士丹利共近100億美元的投資階段性失敗之后，中投面臨著國內各界巨大的壓力，同時也使改進自身的投資策略和團隊有了更大的現實意義。9月中旬，中投拒絕了增持摩根士丹利的提議；23日，中投在自己的網站上刊登了海外招聘公告，從固定收益債券投資、房地產、股票到律師，招聘涉及了幾乎所有投資相關領域。作為中投公司最具有海外背景的高層領導者，高西慶希望能用自己熟悉的方式，來為中投贏得市場的肯定。

揮別派拉蒙 史蒂文·斯皮爾伯格(steven spielberg)

9月19日，斯皮爾伯格結束與派拉蒙的合約。雖然派拉蒙表示公開祝賀，但他們與斯皮爾伯格及其團隊在過去3年中的不和已是人盡皆知，在明知無法挽留的情況下，派拉蒙“大方”地選擇了不以早年收購合同中的限制條款約束這位好萊塢點金之手。

對斯皮爾伯格而言，這次的“和平分手”是重振夢工廠的開始。他的聲名不僅是票房號召，也是電影工業內部的旗幟，早在今年6月，印度Reliance ADA Group就宣布將為斯皮爾伯格的新公司提供5億美元的資金，現在正是他們兌現承諾的時候，而在信貸危機中屹立不倒的摩根大通也將向其提供7億美元的貸款。在發行方面，與斯皮爾伯格淵源頗深的環球被廣泛認為將延續自《大白鯊》與《侏羅紀公園》以來與他的良好合作。優秀的人才、充裕的資金與可靠的發行渠道使這家目前還沒有名字的新“夢工廠”的未來有了相當的保證，但并不是一切都處在玫瑰色夢境中。在不景氣的經濟環境下要找到新東家并不容易，許多大制片廠都對成本非常敏感，在這種時候接納一個新來者意味著需要改變自己的原計劃以騰出空間給對方。因此，斯皮爾伯格的新電影對他的意義而言，意義非凡。

謠言受害者 李國寶

混亂的國際金融環境讓身為全球金融中心之一的香港也風聲鶴唳，東亞銀行主席李國寶對這一點體會尤其深刻。

在東亞銀行曝出交易員隱瞞衍生金融產品虧損、該行不得不將上半年凈利潤減記1.09億港元的消息后，很快，有關該行受雷曼兄弟和AIG影響、面臨清盤倒閉的傳言便流傳開來，讓原本信心脆弱的投資者更加恐慌。9月24日，東亞銀行在香港的多家網點出現市民排長隊提現的狀況，這是亞洲金融危機以來香港銀行首次遭遇擠兌。同時，東亞銀行股價當日跌幅也一度達到11％，市值損失近31億港元。

為平復投資者情緒，東亞銀行和香港金融管理局迅速辟謠。東亞銀行更披露了對雷曼兄弟和AIG的貸款余額，以證明對其財務狀況并無太大影響。素有“超人”之稱的李嘉誠出手買進“大量”東亞銀行的股票，這無疑是對李國寶的最大支持。同時，香港金融管理局也向銀行體系注入39億港元，讓市場的恐慌情緒得到緩解。

“最愚蠢”的CEO 烏爾里奇·施羅德(Ulrich Schroder)

當雷曼兄弟的員工抱著個人物品黯然走出辦公大樓時，遠在德國的銀行家們竟然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為雷曼的破產買單——當這家華爾街第四大投行宣布申請破產保護后，德國政府所有的復興信貸銀行(KfW Bankengruppe)仍將3億歐元匯入了它的賬戶。

對于幾周前剛上任的CEO施羅德而言，這是一個難堪的時刻。這家倒霉的銀行此前已經因為以大大低于政府預期的價格出售在次貸危機中損失嚴重的德國工業銀行(IKBDeutsche Industriebank)而招致外界的批評，與雷曼的交易又給該行帶來若干億歐元的損失，就在如何降低虧損還是一個問題時，這個“技術失誤”卻將更多的資金拱手奉上，德國發行量最大的《圖片報》在頭版上用大標題將其稱為“德國最愚蠢的銀行”。德國財政部長施泰因布呂克不僅表示轉賬事件“匪夷所思”，在該行兩名總經理以及風險控制部門的主管被停職后，仍表示“這絕不是最后的懲罰”。

國開行新舵手 蔣超良

自火線注資之后，國家開發銀行的改制計劃終于邁出重要的第二步：原交通銀行董事長蔣超良出任國開行行長及黨委副書記。

自國開行改制提上日程后，其行長人選一直眾說紛紜。監管部門希望把這個位置留給“空降兵”，以促進改制和轉型的順利推進，此后關于銀監會某高層、江西省副省長等備選陸續浮出水面。

在所有這些猜測中，在交通銀行擁有4年履歷并在此前有豐富從政經驗的蔣超良當屬最佳人選。2004年加入交行后，蔣超良主導了股份制改革、財務重組、引進匯豐銀行作為戰略投資者和A+H股上市，一舉扭轉了百年交行的陳舊外貌。如今，國開行擁有更加良好的資產質量，卻需要面對更加微妙的戰略選擇，將面對的是“掛牌容易、定位難”的前路。

卷土重來 畔柳信雄渡部健一

華爾街巨擎們在信貸危機中的落敗，終于讓蟄伏多年的日本銀行找到海外擴張的良機，并且是以“拯救者”的姿態出現——日本資產規模最大的三菱日聯銀行與摩根士丹利達成協議，將收購后者10－20％股份，一旦交易達成，這將會成為日本金融史上最大的海外并購案；而日本最大的證券公司野村證券旗下的野村控股則在競買中成功獲得雷曼兄弟在亞太地區業務和在歐洲、中東地區的投資銀行和股票業務。

繼1980年代在歐美市場迅猛擴張之后，日本銀行業在1990年代的亞洲金融危機中迅速衰落。但顯然，經過數載的整合重組后，日本銀行業以全新的姿態重返世界舞臺。近幾年來，渡部健一(左)領導的野村證券和畔柳信雄(右)領導的三菱日聯都發展迅猛。因為國內市場受嚴重老齡化拖累而日益縮小，他們最終把目光投向了海外市場，而信貸危機成為厚積薄發的大好時機。

雷曼兄弟去年的一半收入來自于亞洲和歐洲，將其這個部分的市場收于麾下顯然能使野村證券更具規模，它的目標是到2011年，把海外收入比例從總收入的20％提高到30％以上。畔柳信雄的野心更大，他的希望是到2010或2011年，讓三菱日聯銀行躋身全球五大盈利銀行的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