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道歉教授”徐滇慶：我是講真話的小孩

“我的確道歉了。但我的道歉，不是因為我的觀點錯了，而是因為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參與這種無謂的炒作。” 7月3日，在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古香古色的中式庭院里，經濟學家徐滇慶教授接受了《小康·財智》的專訪。

在兩天前，他在自己博客上貼出了一封面向全體深圳人民的道歉信，正是這封目前點擊量已達50多萬次的道歉信，讓他第二次成為一個大眾談資式的“娛樂性人物”。

他第一次成為“娛樂性人物”的經歷，事發在一年前，2007年的7月11日，在深圳的一次房地產論壇上，他的一次脫口而出。

“當初我說的時候，我是要表明——房價上升在我們中國是一個長期的趨勢。所以我說，‘一年以后還要漲，如果不漲的話，我給你們道歉’，但我絕對沒有賭，然后就有人利用我。” 徐滇慶向記者辯解。

自己是教授才會被炒作

徐滇慶告訴《小康·財智》記者，在博客上發這么一封信的目的是終止這個炒作。“我不希望大家去炒作這個事情，這個是沒有意義的。金融危機在逼近中國，這么多熱錢大量流入，我們不去關心它，而是在討論房價7月11號是什么樣子，這是沒有意義的。”

再回頭回憶這個事情，徐滇慶表示，當初自己說的時候，確實是多說了幾句。“我說房價一年以后還要漲，如果不漲的話，我給你們道歉，并沒有和誰打賭。然后就有人利用我，并開始炒作。” 徐滇慶說。

“我講的時候哪里知道次級貸會這么嚴重，沖擊這么大?” 徐滇慶認為，美國次級貸的沖擊確實是引起了整個資本市場的信心喪失。“股市已經從6000多點跌到現在的2600多點，這一跌導致房市也沒信心了。”

徐滇慶稱，道歉信發出以后，他將不再就這件事做任何發言。“大家關注這個事情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這是賭博。我當初說這個話就不該說。因為我是教授，所以我一說了，大家就開始炒。”

我不相信房價拐點論

在徐滇慶過去的發言中，可以看到他反對拐點論的一貫立場。

徐滇慶說，拐點論的說法是無法讓人信服的。“有這么多錢進來了，2007年10月份，中國銀行中國居民銀行存款余額是16.2萬億，現在是19萬億，大量的錢，放在哪，還是負利率。放在銀行既然是賠，那么實踐會證明這個錢是放不住的。”

徐滇慶認為，一旦信心恢復過來，這些錢沖到房市，房價還是會漲。自己的觀點一點沒變。而且，如果不注意還要暴漲。

徐滇慶說，我為什么一直支持房價暴漲呢，我是要告訴大家真話。“最后大家就明白了，所以呢，我是信心十足的。過兩天，房價真的一大漲，大家就知道我說的是實話了。”

“你愛護一個人，你就要告訴他真話，盡管他不喜歡，你也要告訴他真話。他會從中受益。”徐滇慶稱，“老百姓恨高房價，我也恨。但我要告訴他，在高房價的情況下，要從保障性住房解決。整天哇哇叫，高喊房價高啊、拐點啦，那都是一些人閑著沒事了，來炒作。”

曾經有人在與其網上的爭論中，稱徐滇慶為裸奔的皇帝。“正好相反，我不是那個裸奔的皇帝，而是講真話的小孩。” 徐滇慶如此反駁。

自己沒有替利益集團說話

“有沒有人替利益集團講話，我不能肯定或否定。但是千萬不要受利益集團的指使。” 徐滇慶笑著對記者說，“有人說我是受利益集團指使，我推房價干什么，我現在一間房都沒有，現在住的是北大給我幾十平米的公房，在北大講完課，訪問完，我8月份還要回加拿大，我為什么要替利益集團說話。”

徐滇慶說:“目前學風不正，所以我當自律。”他覺得，回過頭來看，當時講這句話本身是錯了。“我發這封信的目的就是為了終止這種無謂的炒作。你認為對的，你就要堅持，那些無稽的娛樂性炒作，不要理他。”

他同時也認為，現在學風很浮躁，整個社會都是這樣，在健康的社會中這是不應該存在的。“我寫的文章，有些人根本不看完就罵人。你起碼要弄清楚人家在說什么嘛。”

徐滇慶表示，大躍進的時候，大家都說躍進好，一畝地能產20萬斤糧食。但實踐最后還是證明，說真話，說實話的人才是對的。

“我們可以討論，可以討論一些政策性的東西，但是對于這些娛樂性的東西，我從來不參加。”徐滇慶說。

金融危機迫在眉睫

徐滇慶稱，眼下我們有很多事情要討論:一是要防范金融危機，第二點就是要照顧民生。“就現在這個樣子，老百姓還是買不起房。與其這么去忽悠，不如整個社會扎扎實實地改善住房。”

他分析認為，房價上升在我們中國是一個長期的趨勢，這是沒有錯的。

他舉了一組數據。中國人現在人均住房只有27平方米，美國是60平方米，這種情況下，后者的房價當然會下降。而中國的土地十分短缺，大家的購買力還是每年都在增長。每年結婚980萬對年輕人;涌進城市的人口是1700萬;另外還有一些海外的錢流進來造成流動性過剩。

“所以說大家要慎重了。天上在下大雨，大河小河的水都在漲，自家門口這個小河不漲可能么?”徐滇慶說。

徐滇慶認為，居民銀行存款余額從16.2萬億，到19萬億，中間有3萬億的缺口，可是我們能夠提供的住房有多少?所以有3萬億的錢是閑置在哪，是虧損的。它就要去尋找保值的空間。

徐滇慶稱，這些資金一旦沖過來，如果沒有足夠的容量，后果是不堪設想的。現在它什么時候沖，我們不知道，但要防范這種危險。“如果我們的學者看到這種情況不給大家講，不發警告信號，那就是失職。”

徐滇慶簡介

長城金融研究所所長、第九屆(1994～1995)中國留美學者經濟學會會長。

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終身教授，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客座教授。

1945年生于昆明，1967年畢業于東北大學自動控制系。

1981年獲得華中理工大學經濟管理碩士學位，1990年獲美國匹茲堡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

1990～1994年在加拿大薩斯凱徹溫大學任教。

1994年至今，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休倫學院經濟系終身教授。

同時擔任西安交通大學、中山大學、華中理工大學、云南大學、東北財經大學、江西財經大學兼職教授。

附:徐滇慶道歉信原文

我向深圳人民道歉。

在2007年7月我說過，如果一年以后深圳房價不漲的話，我向深圳人民道歉。一年就要過去了，無論深圳的房價漲不漲都理應由我來道歉。

我說這句話錯就錯在簡單地預測房價，很容易被人搞成娛樂性的新聞，助長浮躁的學風，有可能轉移視線，忽略了房地產市場急需解決的根本問題。

我說的話還錯在沒有估計到美國次級債的沖擊會產生如此嚴重的信心危機。今年上半年，資本市場動蕩不安，投資者趨于觀望。深圳由于2007年上半年出現過度投機性炒作，房價上升了50%左右，當投機風退卻之后必然出現一段時間房價理性回歸，再加上全球資本市場的信心危機，房價焉能不跌?

房價如同所有的價格一樣，潮起潮落，有漲有跌。中國經濟高速增長，基本面很好，對住房的真實需求非常旺盛，投機需求隨時可能卷土重來，在相當長時間內尚且不能改變供不應求的狀況。因此，房價上升是一個長期的趨勢，盡管在資本市場全面低迷的情況下部分地區房價下跌，并不能改變這個趨勢。

當前推動房價上升的力量不僅來自于供求關系，更重要的是不僅國內流動性過剩，海外資金還大量涌入境內，帶來很大的通貨膨脹壓力。由于海外資本市場動蕩不安，大量資金尋求避難所，不斷流入中國。目前，這些資金受到資本市場信心低迷的影響或者存入銀行，或者持幣觀望。銀行中居民儲蓄存款從2007年10月的16.3萬億元急劇上升，到2008年5月已經突破了19萬億元。當前銀行基準利率4.14%，而2008年5月的CPI為7.8%。在負利率的驅使下，一旦市場信心恢復，這些資金遲早要尋找保值、升值的渠道。如果這些資金流入商品市場，有可能推高物價;如果流入證券市場，可能導致股市大起大落;如果流入房地產市場，有可能導致房價暴漲。

2007年全國商品房銷售總額27000億元，平均每個月2500億元左右。除去廉租房、經濟適用房和小戶型房之后，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大都市中每個月可以提供的商品房總量不過幾百億元。可是，2008年第一季度屬于不可解釋的流入資金超過6000億元人民幣，4月份一個月就高達3500億元。海外流入資金如果進入房地產市場必然盯住大都市的高檔商品房。

已經流入國內的資金就像前段時間地震災區的堰塞湖一樣，高懸在我們頭上。我們不知道堰塞湖什么時候決堤，也不知道還要不要下雨，下多大的雨，但是，我們確切地知道堰塞湖中有多少水，一旦決堤會造成什么樣的危害。在四川救災過程中，政府果斷地將綿陽60萬居民轉移到高處。多虧軍隊奮不顧身搶在暴雨之前疏通了堰塞湖，避免了人員傷亡。

資本市場的信心變化具有很高的不確定性。從理論和實踐上我們知道資本市場的信心變化非常迅速，說變就變。目前我們不可能預測什么時候資本市場的信心能夠恢復，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海外資金要流入中國，但是，我們確切地知道已經有數萬億資金在資本市場上蓄勢待發。可以提供的房源和外來資金總額不在一個數量級上，這是我們必須認真應對的挑戰。我們必須未雨綢繆，防范在房地產市場上出現惡性炒作最終導致泡沫經濟。房價暴漲充其量不過是肌膚之瘡，而銀行危機才是心頭大患。如果放松警惕，就可能遭遇金融危機。

其實，即使深圳的房價下跌，依然遠遠超出了一般老百姓的購房能力。由于貧富差距過大，大部分工薪階層早就買不起房了。當前在商品房市場上的只是一部分高收入群體。討論住房問題理應把注意力集中在保障性住房上，這才是當前房地產市場上急需解決的核心問題。

我們應當關注各級政府是否將土地出讓金的10%用于廉租房建設?

各級政府從財政預算中拿出多大的比例來幫助廉租房建設和經濟適用房?

是否嚴格執行用70%以上的面積蓋90平方米以下的小戶型住宅?

是否能夠做到讓老百姓“買不起大的，買小的;買不起貴的，買便宜的;買不起新的，買舊的;買不起，租得起;租不起，白給你”?

是否能夠通過制度創新完善房地產稅收政策，制止囤房投機?

當前特別要關注，為什么國務院和銀監會三令五申要求房地產企業的自有資金不得低于項目投資的35%，可是迄今為止還有那么多的房地產企業不能達標?有些房地產企業空手套白狼，資本回報率非常高，卻將風險轉嫁給了銀行和廣大儲戶。這嚴重違背了廣大民眾的根本利益，也是金融紀律不能容許的。

與其空談什么限制高房價還不如踏踏實實地為民眾做點事情。千萬不要替利益集團代言，干擾中央治理通貨膨脹的金融政策。

一年前，我說深圳的房價要漲，錯在把時間段說得太絕對。但是總的趨勢判斷并沒有錯，所依托的理論也沒有錯。2007年上半年深圳房價暴漲是因為過度投機，把房價炒了上去，目前出現一些調整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絕對不等于今后不會再度出現炒作。在流動性嚴重過剩的情況下，金融危機正在我們四周徘徊，朋友們，要警惕啊!

附:徐滇慶語錄

“股指暴漲，孕育著的風險越來越大。如果股市的資本回報率太高，像前段時間那樣高達100%，還有誰愿意投資生產領域呢?股指飛漲制造了超額利潤的幻覺，必然招來大批小股民，吸引越來越多的資金。總有一天會出現產業部門資金短缺。泡沫經濟崩潰的條件之一是資金流接近枯竭，從而改變人們對股市的預期。從目前資金流來看，盡管中國的股市還不會崩潰，如果繼續保持這種瘋狂狀態，這一天遲早要來的。”

——2007年7月2日《中國房地產報》“燕東隨筆”專欄文章

“房價漲跌并不是核心。要害是要防止房地產泡沫經濟崩潰時危及銀行系統。切斷房地產泡沫通往銀行的渠道是當務之急。整治房地產市場的亂局要和金融改革聯系在一起。房價飛漲是表面現象，充其量不過是肌膚之瘡，而銀行風險才是心頭大患。在皮膚上長個瘡，很難受，必須醫治。但是一般的肌膚之瘡還不至于致命。可是銀行是國民經濟的心臟，一旦心肌梗死，可就要命了。”

——2007年8月20日《中國房地產報》“燕東隨筆”專欄文章

“物業稅改革舉步維艱，主要的問題還是各級官員、地方政府的阻力大。大家可以想象到，物業稅征收之后，恐怕最大的沖擊不是山西煤老板，到北京一買十套房屋，放在那里空置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仍然可以通過交稅持續的持有，最大的障礙是來自于我們的某些官員，他們擁有三、五套住宅，現在不對業主征稅，而對房屋征稅，對他們來說這是極大的危險......”

——2008博鰲房地產論壇上的發言

“這些房地產商就像個調皮的頑童，還沒打，就叫痛。他們之所以迫不及待地高喊‘拐點論’，無非想表明自己是個乖孩子，房價已經降了，就別緊縮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眼睛盯住的是銀行貸款。別聽他們忽悠，等把貸款拿到手之后，他們出售商品房時能賣多高就賣多高，在房價上絕對不會溫良恭儉讓。”

——《樓市》雜志專欄文章

“深圳部分地區的新開樓盤的喊價下降是好事。很可能是在宏觀調控政策下抑制了過度投機的成果。但是，還不能根據這一點來判斷全國房價的走勢。從資產定價的角度來觀察，不論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大量資金還將繼續涌入房地產市場。房價很可能還要漲上一段時期。等到金融結構調整到一個新的穩定狀態，房價暴漲的趨勢才可能逆轉。”

——2007年12月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經濟展望論壇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