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書（組詩）

黃昏之書

光線較暗天未黑

心情不好不壞塵埃想要落定

從窗之一角望出

看見樓房之一角不陰亦無晴的

天之一角望疼雙眼

偶見飛翔逗留轉瞬消逝

剩下在場的聲音看不見聲源

剩下文字在紙上看不見揮舞它的人

剩下沉思和靜

剩下落葉欲動無風

鋼鐵的知音

看見一個人鋸鋼筋他把

鋼筋弄彎了但他無論怎么使力氣

鋼筋就是不斷他只好

選擇鋼鋸這東西是專門用來對付鋼鐵的

從另一個角度說

只有鋼鋸才可以看成是

鋼筋的知音也只有它

能夠把這么堅硬的鋼鐵

切出傷口來

給旁觀者看

風一直都想動搖我

風動搖著草木落葉紙屑……風動搖著

微小的和輕浮的

風不能動搖石塊山尖哪怕是

踩著的坑坑洼洼的地面和路

風不動搖它們在山區在流走而又

一直在此的河岸

我看見從不打扮的鄉土那么些年

風把它吹得破舊了

屋頂依然罩著家罩著親情

風還在吹風其實是想

喚醒點什么

風想讓堅持不住的就不必再堅持

風的意思是

可以走到山區之外去

你只要把屋頂下的那些揣在心里

帶在路上就夠了

在讀懂風的那一刻

我背上行裝背著理想

走上一條再難返回的纖細之路

異鄉的風還在異鄉吹我勸我

修理自己的屋頂我不想

再聽風的挑唆

我是鐵

我是生著銹的鐵

冷著硬著表情漸漸破碎模糊

骨骼是原來的骨骼

里面塞滿歲月的濤聲但

許多皮膚許多往事不知不覺中

已經不在了

我現在還是鐵我知道

是微不足道的水分子在不停地消磨我

這是我不能抵抗的它像時光也像愛

——我愿意這樣點點滴滴

耗盡自己我要的就是

一直生銹

把自己還原成土壤的姿勢土壤的形容

隱身

連路也蜷曲蒼白

連游離在路上的石子也不曾找到自我

旁邊蕩漾著

瘦弱的花朵白色紫色紅色……

無序地開只開

無論其他

也有一朵都不開給誰看的

鋪展的草高遠而

淡施粉黛的云彩還有那么多

不計后果的灌木和矮樹一律風平浪靜

在它們之間流水之上

不平坦亦無寬闊

我愿歇腳進入迷失

不讓你發現踉蹌的身影

一憶

他呆呆地

未正視未戰栗也不動

風經歷他

時間經過他

往事在后心事在后

看上去平靜如舊

無人察覺的

潛流在洶涌波濤也無聲

（選自《芒種》２００８年第９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