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及其他（組詩）

等待一趟回鄉的車

現在，我正試圖找出一個詞

來描述我有些異樣的感覺

這個簡易的小站里

許多人在匆忙地走著，更多的人

在等。像我一樣

公共汽車在又一次的絕望中

朝我駛來，緩緩停下

我看到女售票員暖暖的目光和笑臉

同車門一起打開

在冬天，陽光似乎也只是象征性的

奢侈、吝嗇而且隱秘

滿車的人，一張張似曾相識又

備感模糊的臉。車門關上

已有些破舊的車開始顛簸前行

多少年了，這條路就一直這樣泥濘著

不平

而我，卻似乎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只是緊盯著車玻璃上那個貼心的地名

雪地里

你總得容我想一想

讓我為我的沖動找一個注腳

我是說：

從那個鉛一樣的盒子里飛出的鳥兒

來不及撲棱一下翅膀

便被眼前的

空曠與潔凈所擊中

“下雪了，大地被蓋上了厚厚的棉被”

“麥苗像是母腹中酣睡的孩子”

——這是兒時關于“雪”的作文中

常用的句子

可我今天看到的雪不是這樣的

那些麥苗啊什么的也一簇簇昂著頭

青氣逼人

因為愛

鳥聲一絲絲破墻而入

和著陽光、蟲鳴以及飄忽的

味道。把滿屋子的凌亂

攪得親親切切

透過門口，我又一次感到了那些綠

陽臺上那盆經年的花草

年年開白色的小花、結櫻桃般的果

可我居然不知道它的名字

但我知道，我是多么愛它

愛它，就不用記它

這個早晨，我還目送著一個

匆匆趕路的人，他一只腳跨出門檻

便一頭扎進深秋

如果這是真的

血壓指數；不易發

天氣對高血壓病人適宜，不會引發或加重病情，請保持心情開朗，生活有規律。

——摘自某日天氣預報

如果這是真的

我情愿你留在這里

相伴這暖暖的陽光

這溫柔的風。到處是青草的氣息

空氣露珠一樣晶瑩

白花花的路悄悄伸延著

那里布滿了：

桃花，金橘，以及菩提樹的果子

在水邊

想像還沒有打開

水便洶涌而至。我無法抵擋

這一波又一波的眩暈

一棵樹、一莖草、一朵花不有

飛鳥、蝴蝶、各種各樣的昆蟲

它們搖啊飛啊唱啊

在水邊。它們多么自由、高貴

我面前的這些花兒

看得出開過很久了我面前的

這些花。它們一定很辛苦

層層疊疊的花瓣兒

被內心玫瑰色的夢打動

含苞。綻放。然后萎頓

落英繽紛，是否便是

最后的圓滿？

（選自《詩潮》２００８年8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