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童年吹來（外五首）

風從童年吹來

從我年幼時的一個清晨

風像一顆白色星辰

媽媽起床上班，走在院子的

青磚地，風吹來她身上的陽光的馨香

……黑暗中，我不再覺得孤單

看得見風景的房間

我躺著

在最近一年夏天，躺在沙發(fā)上

一天夜里，發(fā)覺自己待在某間辦公室

藤制的躺椅。夜風從房子走廊吹過

午間白亮的空氣，窗簾劈啪響，

傳到人耳朵里仿佛森林著了火

雨在小巷的上空，時大時小

(生而為人，也許我沒有做別的，只是躺著)

我漸漸地仿佛

旅館者終于到處達海邊

大海另一側是褐色的，云層之下泛綠的沙漠

我閉上眼睛，手持一本詩集

想用這荒廢了的一生

安慰自己

但仍是搖了搖頭．讓自己

更深地陷入黑暗的一角

＊詩題為英國小說家福斯特一部小說

初夏

喝一口豆?jié){。

嘗嘗淡淡初夏的滋味。

在一條小街，天亮得很早，

裙子，汗衫——晨風

把掛在門前的空竹籃吹得晃動。

那籃子依稀記得童年，記得媽媽曬到屋頂上去新腌

的醬瓜皮。

記得她在天井墻沿，

輕盈的踮足。

夢中所得

孩子目睹了一切

衣櫥，一輪旭日，屋頂上

澡盆一樣的太陽

意識，黑暗的意識

一個站著小便的人，站在大街上

若無其事

——我的十八年華!

衣架上衣服如何掛著，進進出出，被取走每一件

被掏走的糖果重又落回到衣袋

甚至到衣兜鼓突出的那一雙

童年般的小手

而孩子蜷縮在母腹中

撓著胎盤的臍帶

溫暖地蜷曲

目睹了一切

中午

我終于有過一個中午

翻動幾頁書，聽到不遠處

兒童樂園旋轉木馬的音樂

有人投幣，太陽發(fā)出那枚孤零零的

鎳幣的聲音

聽到炒菜聲音，感受到家庭

感受到一張床的古老的溫暖

那里面廚房很臟，水管漏水

嘈雜，但飯菜很香

我還沒吃，還沒被叫到餐臺跟前

我坐在椅子上

而我黑暗的童年，仍站在房間另一側的角落。

另一個我唏噓著

看不見窗外的陽光

美，就像突然復明的眼睛

有一雙盲人無用的手

我在漆黑一團中活過了這個中午——

心存訝異，滿懷忐忑不安的憧憬……

二月

那里有一片小樹林

那里是春天

耕地的農民彎著腰

身穿黑色上衣

吹來的風里，我沒聽見別的

只聽見他的鋤頭的聲音

群山，仿佛大堵開花的籬墻

烏云密布

但田野上大片晴朗的景像

油菜、蠶豆地……

仿佛有只雄雞蹲在荒寒的霜降，在那

古老冬麥地的深處

不畏風寒，不懼偏僻

春天離我不遠了，

我走過去，迎著吹來的寒風

聞到了牛糞和干草的香氣

（選自《太湖》２００８年總第２３３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