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聞哲的詩（五首）

青果

現在，閉嘴，無須寫下告別書

無須喧嘩

攤開任何一種顏色的紙箋

囑咐你的筆，給字畫上高貴的鼻梁

圈起那枚少年的青果，為它注明季節的宣告

秋天的紅已提前告退，冬日的暖陽下

記得翻曬，你未曾炫耀過的種子

螞蟻們，將在雨來臨之前，搬走你主人的王宮

別擔心，沒有葉子的摹本

在我流浪的國度里，會有河流

帶去我依然健在的盛夏

以及，綠光。而你，純潔的青果

我要為你取名：小青。在下一個秋季來臨之前

我向你許諾，你的紅妝，將登上風的翅膀

劫后重生

之前的動詞，是殷紅的飛濺

是葉子冰冷的落。是建筑轟然的死

是大片森林瘋狂的綠，是熾熱的花與果

而之后的形容詞，是荒島上開遍金黃的紫色的

安詳的花朵

而你，布衣素面

致臘梅香

在勾勒雕花木椅前，我曾試過用青紫

這種憂郁和病痛沉淀下來的安靜色澤，來贊美你

你緩緩落下的姿勢，類似花瓣

從清晨的菊露，到梧桐的影子

時光的古老屬性，我有些不太習慣，現在它被

移置在我們中間

藍印花布，游弋在眾生中，它很容易被識別

臘梅，我確定你曾如此淺藍，悄無聲息，走在僻

靜的青石巷子里

臘八的這天，你靜坐，而我屏息凝聲

像黑土地的醞釀

最后，你用拇指和食指輕輕彈了一下畫布

從速度到顏色，到畫布的動蕩，一切像一棵豆苗的

誕生

你的指尖帶著整個春天破土而來

我笨拙地修改，細細揣摩，你掀開紫砂茶蓋的

過程

單瓣的笑聲，弧形的。圓潤的。就在杯口。我猛然

住筆

生命的悸動啊，我該如何讓你歸本正源

一切雕鑿都是徒勞，毀掉這工筆的痕跡，還你自

由吧

瞧，家具們有些激動得不知所措了，它們咿呀著弄出一些弦音

從哆，到咪

魅器

一些藍色的瓷器，在黑暗中亮出優美的曲線

最初這些豐滿而艷麗的，它的欲望

與另一具軀體平行，如一道華麗的屏障

于歇斯底里癥暴發之前，它不抵達，不穿越

這時衛道士在暗夜中朗誦圣經

少女有少女矜持的措詞。某些以血淚命名的

厚墨重彩，顯得有些呆滯和瞌睡

而轉瞬，大片的墨已滿溢，且彌漫。器，來不及

大聲宣告，光色已被阻止。碎裂的小故事

被曖昧地軟禁。但總有些明媚的嘴，試圖打開

灰色的缺口，掏出更妖嬈的詞語

疼痛?；蛘?，沉香

暗疾在禱告中，欲罷不能

汛期

他的水域中，泥沙正逆流而上，水的陽面，呼叫著

長出的花，像一次金屬的欲望高漲，復偃旗息鼓

春草從一座亂石岡上滴下五月的眼淚，微弱的涼意

在風中一晃而逝，這汛期中的騷亂

誰也無法辨認馬匹的長嘶，究競

是得意還是哀鳴。這不能制止的季節，不能平息的

桃紅啊

（選自《綠風》２００８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