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女 ,原名何小燕 ,重慶作家協會會員,小學高級教師。2005年創作以來,在《歲月》、《綠風》、《遼河》《詩選刊》等各級報刊上發表文章百余篇,出版個人詩集《頻來入夢》。
空盆里的水聲
那個拽著自己走進黑夜的影子
跟著走進我的小屋
順手擰開水龍頭
一滴一滴的水聲
流進一個人的枕下
空盆子就這樣響起來
暗藏的音樂在屋里走動
星星躲起來了
烏鴉不動聲色
我不想驚醒星星
也不敢打擾烏鴉
即使他們睡覺時總忘記關門
我只能順著黑暗躺下
閉上眼數空盆里的聲音
直到自己一滴一滴地變冷
半日浮生
最后一晚,電話突然凍住
厚厚的冰不知從何處來
該到何處去。笑容受傷
曾一度迷戀的歌聲面目全非
夜有些慌亂,星星再也不露臉
月亮的陰影不斷蔓延
壓住一些莫名升騰的火
我開始燃燒,熊熊的火苗
蓋住哧哧啜泣的聲音
我沒有去翻撿那些回憶
曾強行占有過你的空間
我應該知足。我應該對火苗讓步
對厚厚的冰讓步,做聽話的孩子
把你的手放回去吧
夜已經很深,很深
讓擁抱最終成為一種符號
穿過身體抵達扭曲的靈魂
黑夜里的黑夜
你對時間說或不說
我已焦慮,并為此失去耐心
其實烏鴉真的來過
就在這樣的夜里
在時間冰凍的深處
所有的指頭都開始戒備
所有的懷疑都向著靜寂
雨下得很大,蓋住電話的盲音
有人獨自燃燒
火光涂紅烏鴉的嘴唇
你還是沒說。絕不是影子!
那只烏鴉飛得優雅
在我黑夜里的黑夜
無限失眠,無限苦澀
甚至無限哭泣又無限崩潰
小月亮
我知道你不在天上
在厚厚的云后面
在不確定的暗夜那端
微微收起的翅膀慢慢展開
試圖穿過黑穿過時間,停泊
我有些急切,來不及化妝就
亮出所有的傷口
你試探著進入
然后大搖大擺地撲翅膀
傷口開始發炎
膨脹,腫痛,繼而停泊
云后退,你的臉露出
逐漸變黑。許多人開始緘默
我知道你會說明天
一場雨狠狠地下起來
蓋住所有的哭喊
那時,你在遙遠的遠方
烏鴉已經熟睡,鼾聲
深深地刺痛用死亡
才能切斷的純潔與熱情。
哭聲有點像空氣
在這場大雨中慢慢變冷
和黑夜一起變黑
其實我知道:沒有真誠
又怎能編織永恒
不是我執意要走
這場雨太大,而你總在夢里說
“我累,我要睡覺
有什么明天再說”
我們向下
我知道這樣愛你不對
有些歇斯底里,有些頑抗到底
那些淅瀝嘩啦的傷凸顯得那么快
所以我要
拼命地忘掉那些
失語的夜晚滿地的影子和碎片
我們痛著
可卻忍不住放手
多么離奇的遇見,仿佛是盡頭
又仿佛一切都才開始
我們哭不出聲來
無聲的嗚咽像槐花悄然謝去
白色的花骨一次次散去又一次次回來
一切都沒有永遠
當無情的歲月落入
一度信賴的陰影和碎片之中
另一些痛就從日子的縫隙徐徐滲入
然后滿慢淹沒,淹沒
所有無可依靠的眷戀
我們默默無法呼救
我們向下。直到死去
讓我寬恕吧
如一張信箋寫滿你的名字
我在每個夜里
用世界上最輕最輕的聲音,
輕輕地喚你
你總躺在一只牛皮紙信封里
愛我,鼾聲亮過天堂的眼睛
拉薩整夜失眠
那個信封曾悄悄裂開
露出三月的格?;?/p>
布達拉作證從西藏到成都
牛皮信封緊閉,格桑一開再開
煎餅落滿黃沙,南瓜絲有些變味
我最溫柔的呼喚
如貼了郵票,蓋了郵戳,
寄到很遠的天國
我不想詛咒
你是虛偽的魔鬼
也不想怨恨
我是自作多情的傻瓜
當蒼蠅在三月唱贊美詩的時候
請讓我寬恕吧
三月之花
早春我愛上桃花
多少年來
這性情的家伙
是我詩里唯一的過客
他總叼著粉紅的煙花,
走進我二月的寂寞
從不四顧的獨步之姿
是那么的矜持
不出一夜春風
我的桃花去了萬水千山
粉紅殆失
替代的已然是萬紫千紅
三月的門前
背叛像一柄無形的鑿子
戳許多窟窿
我日漸老去
(選自《詩選刊》電子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