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瑩詩歌及評論

雪瑩，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旗人。多年熱愛并從事文學創作。詩作散見于《詩刊》《詩歌報》《詩選刊》《人民文學》《中國詩人》等報刊雜志。作品收入多種選集。著有詩集《傾訴》，《另一種聲音》。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

等到再老一些吧

１

驚訝于當初一粒小小的籽實

不知不覺間

竟會開出如此耀目的花朵

而我快樂的嘴唇

悲傷的眼神

不是全部的偽裝

也不是全部的真

2

颶風穿越海洋

鼓動波浪

掀起優美不安的弧線

我的靈魂是否可以突破身體

在云朵之上

發出更為從容的呼喊

3

等到再老一些吧

等到皺紋爬滿額頭

遮住所有的傷痕

等到你已忘了我的容顏

我也叫不出你親切的小名

等到漏盡更殘

讓我們手手相牽

步入泥土的宮殿

做一對連根之藕

重新開始于潔白干凈

低音區的水域

我說的不只是一條河流

或一座山峰

曾經的所有的

都已隱退

仿佛從未出現

從未有過狂熱的喧嘩與躁動

為什么只有你留下

在最初的路口

——安穩如磐石

那些遷徙的候鳥

——怯懦的變節者

注定要成就

你的高度與聲名

我穿越過急流險灘的

小舟開始迷戀上這片

低音區的水域

愛的源頭

多少黑發堆雪

多少誓言成灰

多少風月沉寂

多少紅豆轉眼化了相思淚

宿命的旋渦里

有沒有可以交疊的足跡

有沒有永不厭倦的追隨

有沒有成功的脫逃讓我們

幸免于這盲目悲傷

和絕望的輪回

牽你的手

牽一握盈盈的春意

河流的上游唯你記得

那少女素色的新裝

水樣的雙眸

牽一根柔長的絲線回溯

辨認早播的根苗

愛的源頭

穿過黑夜

星光的瀑布泄露出

點點行將湮滅的往事與秘密

我的行走因你的慈悲而

日益安詳

也說宿命

疲乏厭倦游走的疼痛

莫名其妙的壞天氣

先是由于懶惰和疏忽

然后是漫不經心的庸醫

失守的城池漏洞百出

風煙四起

原諒我曾長久地沉默

不與你接續“宿命”這個

冷冰冰的話題

現在我要打開閘門

讓河水漫過堤壩

——痛苦是歡樂的宿命

失戀是愛情的宿命

死是生的宿命

而我的宿命

是一塊又一塊小小的烏云

是烏云遮不住的陽光

是陽光下閃亮的雨滴

是雨滴上密集的芒刺

——可以消失不能復制

劍走偏鋒

劍走偏峰

這傳統武藝里最傳統的招式

我深諳此道無師自通

從大路拐上崎嶇的小徑

這里有別人看不見的風景

我喜歡這樣

喜歡在清冷的夜色里觸摸

所有微小的事物

喜歡在陽光下晾曬

不為人知的世俗習氣

喜歡你坐在人群里高談闊論

——偶而的一瞥讓我相信

那是圣者投向凡間的悲憫

閑暇時我淘米

反復地在他們塞給我的米里

挑出沙粒

我愛這沙粒它是骨頭

落到紙上就變成了閃光的金子

就像太陽無法說出光芒

唇干口燥卻不知怎樣才能

說出那些話

——那些已經被風帶走的

和仍在霧氣里漂浮著的

同樣模糊難以確定

就像太陽無法說出光芒

流水無法說出波瀾

——當你敘述的時候

我聽到虛無

——當你沉默的時候

我聽到大地的心跳

今夜暴雨滂沱

所有的傷口隱隱作痛

隱秘的細枝末節一一浮現

但我已放棄徒勞的傾訴和表白

天有多高路有多遠

語言本身就有多少無法逾越的障礙

甜蜜憂愁堅硬柔軟

——一切的一切

我統統保持絕望的敬意

風暴眼

怎么可以停止呢

這被風驅趕的腳步

被腳步奴役的心靈

——獨立自由

多么偉大的字眼

但是誰能從恒河之沙中

挑出它必須存在的依據

美麗的花兒開過之后

哪里是遷徙者棲身的家園

對于愛情如同對于生命

我們身在其中卻又知之甚少

即使我一切了然

仍將閉緊雙唇以沉默

保守這虛妄中真實的秘密

巨大的漩渦孤獨的深淵

今夜我獨享這風暴中心

片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