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詩人,主要在《人民文學》、《詩刊》、《當代》、《中國作家》、《花城》、《青年文學》、《上海文學》、《作家》、《山花》、《創世紀》等刊物發表作品,曾出版《秋天里的獨白》、《最后的花朵與純潔的詩》、《雪地中的回憶》、《雨田長詩選集》等多部詩集,作品入選多種選本,并譯成多國文字。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四川綿陽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沙汀文學藝術院常務副院長,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綿陽師范學院客座副教授。
與大海交談(組詩)
與大海交談
——致舒婷
以潮水的形式繁衍語言我分明在沉默
那些不動聲色的礁石如黑暗里的瘦骨漁燈
孤獨我的面孔是以誰的面孔為原型的呢
一只不知行蹤的海鷗被波濤埋葬于黑夜
我無始無終地穿過時間也穿過大海
很難說我沒有大海的性格在海邊
我把自己所有的激情都傾注在一枚
小小的海螺上我雙手捧起它嘴里不知
為什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我只好閉上雙眼
大海我不會因為世界黑暗而改變一切
包括我血液里的顏色也不會改變
海水能洗掉我皮膚上的傷痕嗎不知不覺
現實又在我的心靈里添上一道新的傷疤
我什么時候才能進入自己的角色海風
吹過時我盲目的歌喉開始觸摸天空
也許是在我沒有來到海島之前就有人
用虛幻的影子隱瞞了本不該隱瞞的東西
而我只能用眼睛與大海交談我像勝利者
我根本也不是勝利者我的臉上有些怪異
什么都不在乎還是用眼睛與大海交談
大海有人說你是一面沒有私心的鏡子
在你的背面我的確發現許多丑陋的怪影
我靜靜地與大海無聲交談體內像是有火焰
在燃燒我的軀體完整得就像一座海島
我不在意烏云封鎖海面的后果我只在意遠方
友人的眼淚會砸碎海的寧靜我的眼睛
會因此而模糊起來當然我還是能看清
海上的風云我默默地站在東山島上與大海交談
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動蕩有人突然從我的身后
發出聲音大海退了潮才會暴露出暗礁
這大實話恰到好處地道出了深刻的哲理
大海我從你一朵小小浪花身上認識了你的全部
我要以一種圣潔的歌唱形式把你的本質頌揚
八月東山島海邊游泳
瘋狂的海浪變換著姿態而在海的另一端
一只受驚的海鷗用它的翅膀牽動悲愴
我無力地站在沙灘上呼吸著魚腥的氣息
誰在此刻誘惑我內心的悲痛從深藍
到蔚藍海的奔騰就在生命的其中
我在太陽下面牽動起海的皮膚海不再
痛苦的呻吟海以坦蕩的胸襟容納了我
潮起潮落渾圓性感的浪花顯示出
炫耀的全部我被一排排巨浪包圍
此刻我已經感受到海在深沉地波動
我多么期盼新鮮的海風向我講述一個
遠古的故事……海岸上的棕櫚樹擋住了
群人的視線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
只覺得大海的語言有著強烈的節奏
獨坐沙灘上海鳥如云一樣變幻的弧線
不時地劃過我的頭頂我已經在此時
有所領悟被大海所淹沒的是悲劇
被大海所拋棄的是恥辱我什么都不去深想
我只隨手將身邊一枚小小的貝殼放置一邊
自由的天空里只有一只孤獨的海鷗
和無數朵大大小小的白云在移動
太陽曬燙我的脊背大海教育我要沉默
一朵朵翻滾的浪花如一陣陣閃亮的海風
將我的嘆息推向海面我的軀體
緊緊地貼在海灘上另一只海鷗一閃而過
它飛翔的翅膀簡單而又神迷海面上
復活的船隊緩緩地睜開眼睛
我的肢體沒有被沙土掩埋真的沒有
難道是死神已經把我遺忘我不是一個
喪失了理性的詩人我會在日益消瘦的生活中
變得更為尖銳就像從生命中冒出的一把劍
擊碎荒唐的時光八月在東山島海邊游泳
在與海浪比高低的過程中也許我已經
忘記了自己但我最具有人性靈魂里
長久地閃耀著時代的悲哀我并不是當今的英雄
漁島沉船
我始終在懷疑自己的眼睛而留在
海灘上的足跡是否消失玫瑰般的太陽
又能告訴我們什么內心的悲傷
比皮肉的悲痛嚴重海面上潮起潮落
海面上也漁火點點漁夫們忘卻了
所有的憂郁他們在心靈深處低語
誘惑我走向你的是海濤的交響終有
一天我的情愫會與海水融化變成
一滴小小的海水在海的波濤里展示一種
新的翔姿尋求一種心靈的自由
是什么使我在黑暗的風中成長我知道
內心的沉默是自我修行我不得不在
海的潮聲中等待你生命的另一個輪回
我伸出傷痕累累的手去觸摸你時我
想問這樣一個問題是誰在囚禁你
望著大海那翻滾著的波濤我只能沉默
我受傷的心深深被海的浪花激活
就像大海一樣波濤起伏以海為證
你所構成的歷史演繹出生命的興衰榮辱
在海以外的深處人生真的就像
夢語一樣亮麗瞬間嗎我的眼睛里
不知為什么流出像海水一樣咸的血淚
創傷不會忘卻我想你停泊在漁島的海灘
或許只是守望或許是一種精神的呈現
看見你我實在不忍再用笑容來裝扮自己
那些越陷越深的迷惘者喜恨悠悠
死亡的氣息并沒有淹沒你我的這首詩
并不一支蒼白的挽歌站在你的面前
站在漁夫們出海的誓言中我擁有一生的血氣
是你在深刻的追問作為生命體的本身
絕對不能沉淪下去不要過問海風
沉重的哀哭你的品質就是高貴的孤獨
開往北海的121次
特快列車上
太陽暴曬的夏天生活在繼續我跳動著的心臟
在替事物說話我的肉體縱然沒有麻木
一種信仰或夢想在封閉已久的軀體上輝煌起來
我如此地發現國家在看不見的中心內部流血
四川的夏天依然灰暗我被自己的命運創造
那些令我喜悅過的往事實際上是一種神圣的空虛
而我只能憂郁在失色的語言中誰說不是這樣
生命的姿態讓我保持詩人的本色我呼喚
人的良知我在欲望中掠奪孤獨高歌死亡
我的心是透明的與灰暗的天空保持著均衡
和兒子從成都啟程去北海時間是公元2000年
7月20日
外出的人太多我好不容易在窗口購到兩張
硬坐票此時我的臉上大汗滴落表情若無若有
開往北海的121次特快列車從成都開始發時我發現
前面兩根彎曲的鐵軌銹跡斑斑不知是否有人
發現銹跡斑斑的鐵軌噙滿淚水列車開動時
我終于發現列車長的嘴臉像火辣辣的潑婦
在我的忍耐中生輝于是我開始懷疑一切
也對一切保持著沉默坐在我身旁的英俊少年
癡情地看著他手中的信物偷偷地吻了又吻
然后流出了眼淚車廂里那些三三倆倆
倒買座位的女人她們的舉姿像潮汐一樣涌動
并達到驚人的高潮列車繼續朝前開
我斜對面的一位小男孩半坐半臥翻著
兩只白眼睡覺嘴里還不停的在嘀咕著什么
此時的我無法在千里的旅途中醒悟我用
疲憊而又憂郁的眼睛注視著靠在列車窗口的兒子
他只是淡然一笑什么話都沒有說
也許我感覺自己不在生活中一種沒有盡頭的沉默
使我無法接近大師凡高的靈魂我要去何處呢
而在另一種空間我沾染上了什么樣的惡習
看見陌生的列車員推著裝有昂貴美食的手推車
我想起巴林草原的一位蒙古少女她的體內
流動著古典主義的血液想起那一年我
陰沉著無色的臉毫不夸張根本不敢抬起
蒼白的目光看她一眼難道說這就是
人的本性嗎誰能告訴我那些遙遠時代里
美德閃耀的優秀女子她們的化身又在誰的
身上復活……我望著窗外目光穿越所有空間
我終于想起這趟開往北海的121次特快列車
從成都出發必須經過內江、重慶、貴陽和南寧
才能到達北海自自言自語地說多年沒坐這么
遠的火車了我乘坐的這趟列車到達目的地是否
要晚點
(選自《詩選刊》電子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