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④

第七回 張乘云留宿伯行府 夜戰(zhàn)江寧眾老斗棋

書接上回，卻說張伯行與張乘云說道：“張道兄你有所不知，今年科場取士，江寧府的應(yīng)試舉子大鬧貢院，抬著五路財神游街，闖進了貢院。我與那兩江總督督撫互參，已經(jīng)驚動了當(dāng)今圣上，我料定不出幾日，定會有欽差來江寧府，到時候這江寧府大堂恐怕要換人了。我丟掉烏紗不要緊，只是我敢斷言，那兩江總督噶禮褻瀆國法，收受賄賂，泄露考題!就是那主考的左必番、趙晉二位大人，不論是協(xié)作，還是受迫，我料定他們都必然難辭其咎!我痛筆急陳，一連六道疾疏都一去無音，卻也不知是何緣故。我現(xiàn)在……哎……”

張乘云兩眼圓睜：“豈有此理!堂堂兩江總督竟然收受賄賂!泄露考題!難道他敢置大清律法于不顧?他不要腦袋了?”張伯行擺了擺手：“道兄，你且息怒，聽我慢慢說來。這噶禮之所以狗膽包天，倒是有一層屏障，想這廝乃是開國元勛何和禮的后人，更甚者其母乃是當(dāng)今圣上的乳母，他自幼伴著皇上讀過書，就因為這樣，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置大清律法于不顧呀!我懷疑，我的六道疾疏都被他暗中動了手腳，要是查實，就私自截留大臣奏章這一條，至少也要判他個充軍發(fā)配。我是苦于不能搜集到證據(jù)，只能看著他逍遙法外，慚愧呀!”說罷，這位巡撫大人唉聲嘆氣，連連搖頭。

張乘云撫了一下長須，說道：“你且莫急，我既然來到你這里，就一定會助你。不過你這是官場的事，我怕我是有力無處使呀。今晚我且在你這里小住一晚，晚間我們邊下棋邊說事，把事情理一理頭緒，自己先弄明白再說，不要栽個糊里糊涂的跟頭?！睆埐幸汇叮骸靶∽∫煌?難道張道兄不在這里住幾天?你還有別的急事?”道士一擺手：“切莫誤會!我這次不是獨自來的江寧城，與我一道同來的還有幾人，現(xiàn)在在一家客棧休息，我們住在一起的。我耽擱一晚還可，住久了，怕人家說我高攀呀?！睆埐泻呛且粯罚骸斑@個好辦，一起來我府里居住不就是了。我難道管不起你們幾個人。飯嗎?他們住在哪家客棧?我叫張同去把他們找來便是。”張乘云捋了一下胡子：“不太合適吧?”張伯行不管他，問了地址，喚來張同，吩咐他去客棧找人。

張同出了門去，張伯行又坐在椅子上：“來!張道兄，你我再手談兩局，一邊論棋，一邊等朋友?！睆埑嗽乒恍?，兩人又開始了。

這一局，張伯行執(zhí)先，起手走了步炮二平五，張乘云略一思索，還了一記炮8平5。張伯行一樂，看來我倆都是炮頭呀!”道士手捋胡須，面露微笑，也不言語。

轉(zhuǎn)眼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張同領(lǐng)著江中鶴一干人回來了。江左幾人來到大廳之內(nèi)，見兩人斗得正酣，都沒有言語，一起圍住了棋盤。這一邊，張乘云與張伯行都聚精會神地下棋，屋里來了幾個人，兩人竟然都沒有發(fā)覺。那張乘云目視棋盤一動不動，好似一尊石佛!另一邊，只見張伯行一手托腮，另一只手伏在桌子上敲得桌子咚咚亂響，兩人看來已經(jīng)入了神。

江中鶴看了看當(dāng)下局面，雖然乍一看是雙方互纏的局面，可是黑方無形之中已經(jīng)反先，并且隱藏著一系列反擊妙手，如果紅方不察，這棋可以說紅方已經(jīng)沒得下了。果不其然!紅方走了步兌車，看來沒能察禮?！睆埑嗽平又溃骸安行?，我來為你介紹。這三位乃是大名鼎鼎得“揚州三杰”!這一位是江中鶴江兄，人稱‘中宮炮王’，后手當(dāng)頭炮得路數(shù)天下無雙；這一位是楊云飛楊兄，人稱‘云中鶴’，屏風(fēng)馬的著數(shù)可以說已經(jīng)出神入化；這一位是左文運左兄，人稱‘雙炮俠’，一炮巡河，一炮主中，沿河十八打端得厲害!后邊那個是劣徒劉志誠。”張伯行嘴里連說：“久仰久仰?！迸c幾人看了座，張伯行一打量那江中鶴，端的是氣宇不凡!劍眉上挑，面似嚴(yán)霜，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物!又一看那楊云飛，雖然矮小，可是透著精練，想來也不是等閑之輩。和前面兩位一比，剩下得左文運雖然衣著略舊，卻也掩蓋不住滿臉得傲氣。張伯行對這三位一一施禮，三人急忙還禮，回頭喚張同上了茶，又吩咐下去準(zhǔn)備晚飯，幾人這才一起坐了。

張伯行與眾人道：“今日天色已晚，我略備薄酒，待我們用過晚飯，就在這大廳之內(nèi)，我們幾個愛弈之人輪流坐鎮(zhèn)，勝者上，負(fù)者下，來一個‘夜戰(zhàn)江寧’如何?”張乘云道了聲：“想不到你官越做越大，棋癮也越來越大!”二人哈哈一笑，江左幾人一聽，也是呵呵一樂，表示同意。

酒罷席散。張乘云對劉志誠說道：“誠兒，我們陪張大人手談幾局，你先休息去吧?！闭\兒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到內(nèi)室和衣而臥。

張伯行首先坐在了擺著紅棋的一方，呵呵一笑：“想來我們幾位當(dāng)中，要屬我的棋藝差些。我就坐第一臺吧，臥這叫先上來得先下去?！蹦沁厧兹送谱屃艘幌拢瑮钤骑w道了聲失禮，坐在了巡撫大人的對面。兩人一坐下，手里可就不含糊了，乒乓?guī)紫拢p車熟路，轉(zhuǎn)眼就到了中局，紅方棄子攻殺未能奏效，現(xiàn)在被黑方凈多一個大子，形勢不是很樂觀，又續(xù)走了幾個回合，張伯行眼見大勢已去，回天無力，推枰認(rèn)負(fù)。站起身來向楊云飛道：”楊老弟，好精湛的防守功夫!簡直可說是滴水不漏，佩服!佩服!下一位誰上?我抵擋不住，見笑了?！睆埑嗽谱屪笪倪\上，左文運推脫：“我與老猴兒經(jīng)常交流，這次就免了。還是道長您來吧?！崩系朗客妻o了一下，坐在楊云飛的對面。楊云飛輕舒雙臂，說道：“張道兄，前幾日我輸給了誠兒，現(xiàn)下在你這里我可要找找后賬了!”他話剛說完，屋里的幾個人都被他說樂了。

楊云飛與張乘云斗了數(shù)十個回合，在本來局勢稍虧的局面下，走得有些急躁，最后被張乘云抓住一個軟手，兵臨城下俘虜了老將，遂推枰認(rèn)負(fù)。江中鶴抖了抖長衫，坐在了張乘云的對面，正要說話，忽然小誠兒從內(nèi)室出來，擺了一下手道了聲：“房上有人!”

到底來者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擒刺客兇徒招總督 邊老三投誠依巡撫

書接上回，隨著小誠兒道了聲“房上有人!”幾人都安靜下來了，一齊看向屋頂。只聽得屋頂沙沙作響，本來幾人都會武藝，可能是剛才下棋太投入了，竟然沒有察覺屋頂?shù)捻懧暎喧Q三人臉上不禁微微一紅。那響聲忽然沒有了，江中鶴禁不住道了聲：“既然有朋友到，何故卻做梁上君子?就請下來喝杯茶吧!”只聽得屋頂有人哈哈笑了聲，院子里又咚的一聲響，緊接著屋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蒙面人，手拿鋼刀，一身殺氣!來人也許沒有想到屋里這么多人，乍一愣，轉(zhuǎn)眼一想：就是人多又有何妨!幾個老頭子!今天大爺索性做做善事一起送你們歸天!想到這里嘿嘿冷笑了一聲：“哪位是巡撫大人?今天大爺我受人所托，來取你項上人頭!”張伯行往前一站：“這位壯士，我張某人自問上對得起黃天，下對得起百姓，是何人要取我項上人頭?”來人一擺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廢話少說!你自到了陰曹地府與秦廣王理論去吧!老匹夫你認(rèn)命吧!看刀!”說罷手起刀落，張伯行不料來人說打就打，躲閃不及，暗叫一聲：“我命休矣!”眼見得那鋼刀就要劈到張伯行的身上，只聽得江中鶴道了聲：“無禮狂徒!你放下刀吧!”長劍出鞘，刀劍相交，來人的刀竟脫手而飛!那刺客一看情況不妙，心下暗道：不好!看來都是硬手!今天且放過這狗官，改日再來!抽身欲走，轉(zhuǎn)身一看門口已經(jīng)被楊云飛與左文運把住了，回身想破窗逃走，只見窗口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手拿折扇站在當(dāng)中，刺客心想誠兒年幼，大叫一聲撲了過去!

江中鶴一人眼見得小誠兒事急皆要上前營救，張乘云伸手一攔：“江兄且住!他跑不了!”話音剛落，只見小誠兒折扇一合點在來人手腕，來人啊了一聲一縮手，被誠兒一腳踢翻在地。江左幾人一起圍了上去，刺客眼見得被圍，逃走已經(jīng)不可能，索性站起來，雙手一背，仰天哈哈一笑：“既然失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恨未能屠了你這贓官為江寧除害!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早晚會有人來取你項上狗頭!”張伯行一見來人被擒還罵他贓官，心下一怒，仰頭抬手說道：“這位壯士，我張某人為官以來自認(rèn)上對得起蒼天，下對得起黃土，中對得起江寧的黎民百姓!我自打任江寧巡撫一年多以來，自問還沒有辜負(fù)圣上的重托，從未有在江寧百姓的手里取過分毫民脂民膏!這位壯士你張口贓官閉口贓官，我且問你，我這贓從何來，你須與我說得明白!”那刺客嘿嘿一聲冷笑：“好一個贓官!你既不認(rèn)，我且問你，江南科場取士，你有沒有收受賄賂?想那鹽商之子乃胸?zé)o點墨之徒，不學(xué)無術(shù)之輩!若是你沒有泄露考題，收受賄賂，這兩江的才子大有人在，何至于今年列榜者盡是些酒囊飯袋!”

一席話說完，只見張伯行仰頭不語，眼淚順著面頰流了下來，片刻，轉(zhuǎn)向張乘云：“張兄，我張伯行何去何從?”張乘云手捋長須：“這位壯士，你雖然說這位巡撫大人是贓官，收受賄賂泄露考題，可是據(jù)我所知，那兩江總督噶禮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呀!張大人現(xiàn)在就是為了江南的學(xué)子，與那噶禮上本互參，不久就要進京面圣!”來人一聽：“什么?噶禮他顛倒是非?姓宋的是故意要借刀殺人?”張乘云道：“什么?你是噶禮派來的?”刺客向張伯行抬了抬手：“總督噶大人說你是貪官，與我紋銀500兩叫我為民除害!也是我不該偏聽偏信，險些誤殺好人!恕我有眼無珠!”說罷雙膝一跪：“張大人，您處罰我吧!要殺要剮隨您的便?！睆埐幸话褦v起來人：“想來你也是被噶禮那廝蒙騙了?！眮砣似鹕硐驈埐校骸皬埓笕?，謝過您的不殺之恩，我這就去把噶禮宰了，我提他的人頭過來見你!”

幾人一把拉住他，問了他姓名。原來來人姓邊，行三，故人呼邊三，是噶禮的幕僚師爺宋一平介紹他進的總督府，話一說明，幾人心下都已明了，又是噶禮那廝做的手腳，竟然暗殺朝廷大臣!幾人又說了幾句，那邊三辭過大家要走，張乘云伸手?jǐn)r?。骸斑吚系埽闱衣?你在這里性命無憂，可一出這江寧巡撫衙門，明日必定身首異處!”邊三抬起的腿又收了回來，轉(zhuǎn)向張乘云拱手道：“邊三知道，生死有命!謝過道長!”張乘云搖了搖頭：“邊壯士，這又何必?你可留在張大人身邊做護衛(wèi)，張大人你不是還缺一個護衛(wèi)嗎?這不是有現(xiàn)成的嗎?”張伯行豁然大悟：“對!你就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吧!吃住就在我的府上，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邊三愣在當(dāng)場：“我本是來行刺的，你們卻要保護我，這……”張乘云一拉邊三：“好了，就這么定了!伯行兄可否?”幾人一起笑了起來。

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天已漸明，張伯行招呼幾人用過早飯后，問張乘云：“道兄，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么來江寧呢?”張乘云嘆了口氣把為什么來江寧與張伯行如實講了一番，張伯行聽罷當(dāng)場愣住，他沒有想到張江幾人竟然是這么來的江寧!只見那邊三說道：“張道長，要是我所料不差!你找的人應(yīng)該就是噶禮府上的幕僚師爺宋一平!他早些年就在江寧巡撫衙門做過事，并且喜歡象戲。”張左幾人齊聲問道：“真的?”邊三說道：“我與那狗頭師爺早就認(rèn)識，他的過去略知一二，應(yīng)該就是他錯不了!”張乘云帶頭大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想進總督府，楊老弟……”說完目光轉(zhuǎn)向楊云飛，楊云飛嘿嘿一笑：“新著沒有，依瓢畫葫蘆，我管你進入總督府!”幾人詳細(xì)策劃了一番，最后決定由張乘云、江中鶴與劉志誠混入總督府，楊云飛在總督府外接應(yīng)以防不測，一邊打探宋師爺?shù)那闆r，一邊打探噶禮的動靜，邊三與左文運在張伯行府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編輯 志 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