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莫斯科,飽嘗“左”傾路線的磨難
當時,康生在共產國際任中共代表團副團長,負責組織工作,中共所有赴蘇人員均須經他審查,然后才能安排工作。
一天,康生在辦公室約見劉仁、吉合、王逸倫,表示慰問:“你們的情況,我都清楚了,讓你們受苦了。”隨后,他對劉仁說:“你就是在上海工作的那個小段吧?那時,我雖然沒有同你直接聯系,但你的情況我是知道的。”“這些年來,你歷經艱險,九死一生,尤其是在武漢那一段,我們有多少好同志死在敵人屠刀下呀!你能活下來,真是萬幸。我看你就改名叫劉仁吧!”意思是屠刀下留下來的人。
這次談話后,劉仁、王逸倫很快被分配,進入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唯有吉合孤單單地閑呆在國際旅館里無人理睬。
正當吉合百思不得其解時,康生突然召見。作為情報工作人員,康生對吉合的歷史很了解。吉合剛走進康生的辦公室,康生就直接發難:“吉合諾夫同志,你是怎么搞的?”
這莫名其妙的發難弄得吉合摸不著頭腦,只好反問:“我怎么啦?”
康生繼續責難:“你怎么帶個王逸倫來呢?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
吉合如實回答:“他是我們那里的模范縣委書記,工作很出色!”
康生沉著臉進一步批評:“越是敵人,越是會偽裝積極,取得你的信任,你怎么把他弄來的?!”
吉合感到康生毫無道理,懷疑一切,回擊道:“不是我把他弄來的,是劉仁同志批準來的!”
康生大怒:“劉仁是書記,你是組織部長!”
吉合毫不讓步:“我負組織部長的責任,但王逸倫到臨河任縣委書記時,我還沒有和他見過面呢!”
“那也少不了你的責任!”康生更惱火。
吉合不想繼續受冤枉氣,向組織要求回國工作。一天,有人悄悄對他說:“你可能走不了啦!”吉合知道事出有因,不便細問,只好呆在莫斯科聽從安排。
這一呆竟是三年。這期間,正是王明、康生在共產國際春風得意之時。二人相互配合,在莫斯科推行“左”傾路線,實行宗派主義政策。對此,吉合有切身感受。當時,中國留蘇學員每月發105盧布生活費,卻只給吉合發25盧布,還長期不分配工作,故意冷落他。
有一次,東方大學的蘇聯校長對吉合進行考查,發現他知識廣博,聰明能干,對提出的問題均能用俄語流利回答,稱贊他“很有水平,記憶很強”!但因受王明、康生宗派主義政策的干擾,東方大學也只能分配吉合在中國班打雜,一會兒當翻譯,一會兒管生活,一會兒為大家讀俄文報紙,一會兒又到班里聽聽課。
那時,吉合30來歲,精力充沛,但他徒有雄心壯志,卻無用武之地。后來,每當回首那段經歷,吉合常感慨說:“人生在世,沒有什么比受自己人懷疑更為痛苦的事了。我可以在戰場沖鋒陷陣,無所畏懼,也可以在白色恐怖下提著腦袋干革命,無怨無悔。唯獨無法忍受被自己人無端懷疑。”
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從另一角度看,吉合覺得那三年也有好處。因為,當時從國內各根據地、各條戰線,曾先后選派一些同志來中國班學習,從而使他結識了許多新朋友,其中有蔡暢、楊之華、賀子珍、馬明方、方志純、張子意、秦化龍等。他們帶來了毛澤東的著作和思想,也帶來了許多革命斗爭的新情況和新經驗,包括長征和敵后抗日游擊戰。從而使長期留蘇、不了解國內斗爭情況,習慣于視王明為領袖的局面大為改觀。
1938年7月,任弼時正式出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開始清算王明、康生的宗派錯誤,黨內才有了民主生活。這時,吉合主動找到任弼時,向他反映情況,請求回國投入抗日斗爭,受到任弼時的贊揚。
不久,共產國際決定派40多名同志回國,由吉合任隊長。臨行前,東方大學教育長米爾曼、干部部部長鮑爾克夫特地設宴為大家餞行。
在新疆,同陳潭秋形影不離
吉合帶領大伙回到新疆迪化(今烏魯木齊)后,眼看戰友們一批批去了延安,而自己卻去向不明,也無人找自己談話,心急如焚。
一天,吉合聽說又一批同志要起程,實在忍不住,馬上找到中共駐新疆代表鄧發詢問:“明天同志們回延安,我是不是跟他們一起走?”
誰知鄧發卻笑著說:“你不走,留下發揮你的特長,到新兵營工作!”
新兵營是中共駐新疆代表陳云利用盛世才愿意實行聯共、抗日政策的特定環境,于1937年10月在迪化創辦的一所綜合性軍事學校。中共曾挑選100多人,集中在那里學習航空飛行、汽車、大炮、電訊等軍事課目。陳云調回延安后,由鄧發接手負責管理。
吉合在新兵營擔任黨總支委員、組織干事兼直屬隊黨支部書記,負責俄文、軍事技術、武器性能等教學,并承擔組織野營訓練、傳授步兵戰術等任務。
1939年6月,鄧發奉調回延安,中央派陳潭秋接替,確定精通俄語的吉合協助陳潭秋工作。
陳潭秋作為中共駐新疆代表,既全面負責領導新疆的革命斗爭(包括統戰工作和新兵營工作),又要通過蘇聯駐新疆領事館同共產國際保持聯系,接待來往于蘇聯的中共人員,還要為延安籌劃軍用物資、藥品、紙張,并運往抗日前線。那時,吉合竭盡全力為陳潭秋出謀劃策。兩人朝夕相處,尤其是到蘇聯領事館聯系工作,更是寸步不離,既當翻譯,又當參謀,親如手足。
1942年初,盛世才開始背信棄義,投靠蔣介石。敏感的陳潭秋迅即向延安報告,要求將黨派駐新疆的干部撤離,免遭不幸。但由于種種原因,中央未及時批復。在情急中,陳潭秋親自草擬一個分批撤離的方案:第一批由吉合帶隊,負責打前站,同蘇聯領事館接頭,先將毛澤民、林基路、馬明方、楊之華等負責同志和航空飛行隊員繞道蘇聯撤走;第二批由辦事處醫生杜錫光帶隊,撤走傷病員和家屬子女;第三批由陳潭秋率辦事處工作人員最后撤走。
當時,蘇聯在新疆駐有一個團,實際上是一個師的兵力,而且擁有飛機、坦克、大炮,只要他們稍加支持,盛世才對中共方面的撤離行動決不敢輕舉妄動。然而,當陳潭秋通過吉合向蘇聯總領事通報有關情況和撤離方案后,總領事巴古林卻先沉默后搖頭:“我們也有難處啊,時間來不及了!”吉合見對方見死不救,當即指出:“如果不及時撤退,我們會有很多同志被捕、犧牲的!”對方依然無動于衷,冷漠地說:“這種情況在其他國家是常見的。”吉合更為惱火,本想發作,無奈因陳潭秋事前告誡過,“在老大哥面前,要沉著氣,決不能發脾氣”,只好忍氣吞聲,隨陳潭秋返回。
一場本可避免的悲劇,隨后發生了。9月17日,盛世才派出大批軍警包圍中共辦事處。吉合見勢不妙,立即從辦公室走出來應付。在走廊上,他遇見了陳潭秋。陳潭秋低聲說:“敵人把我盯上了,來者不善,我可能要被捕。”陳潭秋邊說邊掏出一個小本子交給吉合,并交代:“把它交給劉平(張子意化名)同志,讓他接替我的工作。另外,你要設法跟共產國際聯系,把這里的情況報告給黨中央。”說完即與吉合握手告別。這時,盛世才的衛士長闖進來把陳潭秋帶走了。同一天,毛澤民、林基路等人也被帶走了。
時隔不久,中共在新疆的100多人被捕入獄。
陳潭秋、毛澤民、林基路三人入獄后,鐵骨錚錚,視死如歸。審訊中,陳潭秋大罵盛世才忘恩負義,公開宣布:“共產黨人頭可斷,血可流,志氣不能丟!”林基路創作了《囚徒歌》,高唱:“拿我們的頭顱,奠筑自由的金字塔;灑我們的鮮血,染成紅旗,萬載飄揚!”盛世才氣急敗壞,下令將三人秘密殺害。
在獄中,創下絕食九天的驚人奇跡
吉合一度被單獨關進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小監牢里,經受嚴刑逼供,與親屬、難友們完全隔絕。他的妻子鄢儀貞(中共派往新疆的中學教師)懷著身孕,領著兒子吉新軍,抱著女兒吉新華,被敵人押進監獄。在陰暗潮濕的牢房里,妻子艱難地生下了小女兒。為了紀念那段苦難的日子,鄢儀貞為女兒取名吉新獄,意為在新疆監獄出生。對此,吉合一無所知。當他通過難友秘密聯絡暗號獲悉集體絕食斗爭七天的通知后,立即響應。憑著對黨的無限忠誠和頑強的意志,他在獄中竟然創下了絕食九天的驚人奇跡。
絕食到第九天時,吉合已進入昏迷狀態。恍惚中,他聽到一聲槍響,以為大屠殺開始了。于是,他靜靜地躺在地上,視死如歸。
誰知不久,牢門打開,一縷陽光射進,緊接著傳來看守異乎尋常的聲音:“吉先生,咱們勝利了!美國在日本投了原子彈,日本投降了!”日本投降是民族大喜,盡管吉合絕食九天,但他內心仍十分興奮,情不自禁呼喊:“抗戰勝利了,中華民族勝利了,我馬上服食!”
這時,在國內外的壓力下,蔣介石的策略有所變化。不得人心的盛世才早已被調離,張治中赴新疆主持工作。
張治中對中共一向友好,他到職后迅即根據周恩來等人的委托,派人到獄中探望中共人員。
此后,黨必剛、劉亞哲兩位國民黨少將受張治中委派,常到獄中走動,同大家聊天,還通告說:“上邊已經決定,很快就要送你們回延安了。”對此,大家半信半疑。
一天,劉亞哲奉命來到獄中,請大家推選八位代表到張治中家里作客。其中瞿秋白的夫人楊之華和女兒瞿獨伊,是張治中指名邀請的,其他人則由大家推選。經研究,確定派毛澤民的夫人朱旦華和吉合、高登榜、李云揚等陪同前往。席間,張治中以誠相待,暢談自己與中共領導人瞿秋白、毛澤東、周恩來、陳賡的友情。同時,他坦誠告知:“眼下局勢不穩,你們要趕快回延安。人家是留客,我是逐客。現在走已經有點晚了,但還是可以,要趕快走。”“我曾到過延安三次,我以三到延安保證,保證把你們安全送到延安。”
宴后不久,張治中調來十輛大卡車,專運100多位獄中難友,并指定劉亞哲率一個警衛班,全程護送車隊前往延安。

由迪化經西安到延安,路途漫漫,哨卡眾多,險情難測。為確保一路安全,黨組織對有關事項作了周密部署,指定吉合、高登榜擔任正、副隊長,全權處理沿途一切事務。如遇有對外聯絡事宜,則由吉合、楊之華出面處理。
回延安,朱德讓吉合重返軍事戰線
1946年7月12日,是吉合等人難以忘記的日子。那是他們勝利到達延安的第二天。
清晨,吉合的夫人鄢儀貞起床很早。她帶著家人的一堆臟衣服離開住處,到延河邊去洗。突然,她發現遠處駛來一輛吉普車,從車里走下的正是毛澤東。她情不自禁地向戰友們呼喊:“同志們,毛主席來了!毛主席來了!”頓時,眾人聞聲從四面八方趕來,把毛澤東團團圍住。毛澤東滿面笑容地同大家一一握手,連聲慰問:“好同志,你們受苦了,回來了就是勝利!”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因大規模內戰即將開始,中組部開始著手為大家分配工作。當時,大部分人被分往晉察冀和東北戰場,少數人留延安中央機關。吉合因精通俄語,熟悉蘇聯情況,中組部安排其到王明身邊做秘書工作。
在正式上任前,吉合決定抽空串串門,看看老熟人。一天,他轉到康生家里聊天。盡管當年康生在莫斯科讓他受冷落了三年,但這次從新疆監獄回延安后,康生表現得特別熱情,又擁抱,又敬酒,還多次到住處慰問,問長問短。吉合與他相處多年,理當拜訪。
當得知吉合將去王明那里工作時,康生婉言相勸:“你的槍桿子比筆桿子更重要,應該搞你的軍事工作。”他還主動拉著吉合的手,一起走到朱德家里,向朱德介紹情況。
朱德一聽,連喊:“要得,要得,軍隊就缺你這樣的干部。王明同志那里,你不要去了,工作由我來做。”
這次談話不久,吉合就帶著家人離開了延安,抵達遼東半島的旅大地區。
抗日戰爭勝利后,旅大地區由蘇聯紅軍控制,國民黨政府無權管轄。中共在那里設有旅大地委,由留蘇學習的韓光任書記。同時,劉亞樓在蘇軍駐旅大司令部里任職,負責兩黨、兩軍間的聯絡工作。更為湊巧的是,當年吉合在馮玉祥部隊同一連隊的老排長邊章伍竟然在旅大地區任公安總局局長。別后20年,他倆意外相逢,有說不完的話。但因東北戰場局勢日趨緊張,容不得雙方細談,吉合很快就奉命北上哈爾濱擔任東北民主聯軍護路軍東部副司令員,指揮部隊打擊土匪,維護鐵路交通的暢通。
1948年,隨著東北、華北戰場局勢的變化,吉合又被調往內蒙古軍區任參謀長。
對內蒙古地區,吉合太熟悉了。當年,他曾先后同王若飛、劉仁一起,冒著白色恐怖,在蒙、漢群眾中開展地下斗爭。
時任內蒙古工委書記、人民自衛軍司令員的烏蘭夫,及奎壁、王逸倫等聽說吉合到任,也非常興奮,他們結伴趕到司令部駐地聚會。
當時,解放軍已進入反攻階段,國民黨軍節節敗退,平綏一線的國民黨軍相繼投誠、起義,形勢喜人。作為內蒙古軍區參謀長的吉合,整天忙于收編投誠、起義部隊,擴編民族武裝,支援大部隊向北平、天津一線勝利進軍。
一大殊榮,首位獲準以少將軍銜在國際場合亮相
新中國成立后,蘇聯首先宣布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因此,選派誰出任共和國首任駐蘇大使和武官,事關兩國、兩黨、兩軍的革命友誼,意義重大。
1949年7月,劉少奇率代表團秘密訪蘇,特意挑選留學蘇聯多年、精通俄語的王稼祥陪同前往,同斯大林、莫洛托夫等面商有關事宜,出訪獲得圓滿成功。新中國成立后,王稼祥被任命為首任駐蘇大使兼外交部副部長。當年在旅大地區任公安總局局長、富有同蘇軍交往經驗的邊章伍,則出任首任駐蘇武官。
然而,邊章伍身體狀況不佳,頭部受過傷,影響工作。他到任后不久,深感力不從心,即向軍委建議另派賢才接任。
時任中央軍委秘書長和解放軍代總參謀長的聶榮臻詢問:什么人合適?
邊章伍直言推薦:吉合同志曾在蘇聯軍校留學多年,熟悉蘇軍情況,精通俄語,是最合適的人選。
經研究,中央軍委緊急電召吉合進京。
1950年元旦剛過,吉合匆匆進京。報到后,他在總參前門招待所里發現,此前早有一批將領調來參加出國人員培訓,其中有耿飚、袁仲賢、姬鵬飛、黃鎮、王幼平、韓念龍等,他們每天到外交部聽課學習。不久,吉合也隨同聽課。
同年5月,吉合前往莫斯科赴任。這是吉合第三次去蘇聯:前兩次,都是在民族危難時刻,冒著白色恐怖,秘密赴蘇學習革命斗爭經驗的;這次,是革命勝利后,作為人民軍隊的友好使者,赴蘇聯出任武官的。他不僅受到中國駐蘇大使王稼祥、武官邊章伍、政務參贊曾涌泉等人的歡迎,而且受到蘇軍總部代表們的熱烈歡迎。
不久,“八一”建軍節來臨。這是中蘇建交后人民解放軍的第一個建軍節,也是共和國誕生后的第一個建軍節,意義非同一般。根據中央軍委指示,中國使館決定在莫斯科舉辦隆重、盛大的慶祝會,邀請蘇聯紅軍總部和各社會主義國家的駐蘇武官出席,共慶佳節。一是借此宣傳和擴大解放軍在國外的影響,二是加強解放軍與蘇聯及各社會主義國家軍隊的友誼。
那一天,中國駐蘇使館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到處充滿節日氣氛。吉合身著軍服,同大使王稼祥等站在使館門口,笑迎各國武官光臨。蘇聯紅軍極為重視,特派武裝力量部(即國防部)部長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率各軍兵種主帥們前來祝賀;各社會主義國家的武官們,也都身著戎裝來到使館。
慶祝會上,吉合首先通過翻譯介紹了解放軍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所走過的光輝歷程。隨后,他用流利的俄語邀請佳賓們高舉酒杯,共慶佳節,同祝解放軍與各國軍隊友誼長存。
這是吉合在國際場合的首次公開亮相。第二天,蘇聯的《真理報》、《消息報》,中國的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均在顯著位置報道:中國駐蘇聯大使館武官吉合將軍,在莫斯科主持盛大宴會,熱烈慶祝人民解放軍建軍23周年。
當時,解放軍尚未實行軍銜制。吉合成為共和國誕生后,首位獲準以少將軍銜在國際場合公開亮相的新聞人物,這也是他戎馬一生中的一大殊榮。
在蘇聯,五年風雨嘔心瀝血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后,美國空軍悍然越過鴨綠江,將炸彈扔到中國境內。10月,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果斷決定,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10月上旬,周恩來和林彪秘密飛往蘇聯黑海療養地,在那里與斯大林、莫洛托夫等緊急磋商抗美援朝的有關事項,重點是武器裝備和空軍支援問題。中國駐蘇大使王稼祥、武官吉合等緊急行動,全力配合。斯大林表示可以滿足中國所需的飛機、大炮、坦克、汽車等裝備,但同時表示空軍尚未準備妥當。
經中國政府多次要求,斯大林終于在11月同意派出三個裝備米格-15殲擊機的航空師,分別部署在中國鞍山、安東(今丹東)機場,任務是確保朝鮮北部交通線和機場,中國東北工業基地和重要城市,以及鴨綠江大橋等目標不受美國空軍的襲擊轟炸。
吉合在駐蘇武官崗位上一干就是五年,這五年正是解放軍作戰和武器裝備供應最緊張的時期。當時,吉合為溝通中蘇兩國軍隊間的聯系,協調落實武器裝備供應計劃,確保作戰任務順利完成,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盡管工作量大,涉及陸海空各軍兵種,情況錯綜復雜,但他始終頭腦清醒,忙而不亂。加之,他有長期留蘇的經歷,精通俄語,熟悉蘇軍各部門,所以武官任務一直完成得很好,深得中央軍委好評。
吉合在五年的武官生涯中,也有難忘的疏忽。他清楚地記得,有一次解放軍派出一個代表團訪蘇,規格很高,成員都是各軍兵種的首長,有些還曾是他的上司。他們大多是初次出國,不大懂得外事活動的規矩。那次,代表團在使館舉辦盛大宴會,邀請蘇軍各軍兵種領導前來聚會。當客人將要來臨時,中方有些人尚在大廳里東一堆、西一堆大聲說話,有的甚至在沙發上翻看報紙。此時,正在蘇聯訪問的周恩來,也趕來參加聚會,看到這種情形,馬上向吉合招手,示意他過去,誰知吉合卻猶豫不前。周恩來頓時急了,快步向前訓斥道:“吉合同志,我現在在軍隊里沒有職務了,指揮不動你啦?!”
大廳里頓時安靜下來,大家群起肅立,整理好軍容,整齊地排好隊,靜候蘇軍貴賓的到來。
當天晚上,周恩來在使館餐廳吃飯時特地將吉合叫到身邊說:“吉合同志,我今天性急了,發了火,不好,向你道歉。”原先,吉合受批評后還感覺委屈,現在聽周恩來這樣一說,深感外事活動馬虎不得。過去,我軍忙于打仗,不太講究軍容舉止。現在,勝利了,出國訪問了,可得注意儀表形象啊!外交無小事嘛,大家不懂,情有可原;可自己在蘇聯呆過多年,現在又身為武官,應該懂得這些規矩。
1954年吉合回國時,解放軍正在按正規化、現代化的要求,制定條令、條例,大規模開展軍事訓練,提高部隊戰斗力。于是,吉合奉命到軍委訓練總監部任軍事科學和條令部副部長,后又調任軍事科學院外國軍事研究部副部長。1964年,因身體狀況欠佳,他響應軍委號召,主動離職休養。當時,人們都習慣于視職務為終身制,而他卻勇于打破傳統觀念,為全軍的領導干部作出了榜樣。所以葉劍英在表彰其歷史功績時,特意頌揚他讓位讓賢的高尚情操和風格。
然而,“文革”期間,林彪、“四人幫”一伙卻把這位革命功臣污蔑為“新疆叛徒集團”的成員。
面對妖風邪氣,吉合鐵骨錚錚。1968年1月9日晚,他奮筆疾書:“紅塵不過如此,我早已把它看穿,世人生死誰得免。人亦動物,但不一般。男兒血性此生,早盼四十年前,自當奮斗永不倦。斑點當然不少,此心一顆紅艷。巨星光輝普照,萬馬奔騰向前,喜透了肺腑心肝。為革命生,為革命站,為革命作出最后的捐獻。幸哉樂哉,心甘情愿。”
粉碎“四人幫”后,吉合被徹底平反,中央軍委任命他為軍事科學院顧問。
1983年元旦剛過,吉合心臟病突發,溘然去世,享年78歲。
(注:承蒙吉合將軍的長子吉新軍提供有關資料,特致謝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