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歷史中微小的一段,卻迎來一個國家的重生。
改革開放30年,這是一段我們以不同年齡積極參與的歷史,一個我們以不同角色生活在其中的真實世界。作為個體,我們感受到的是吃穿住行這些具體事項的變遷。
穿的記憶
□ 王友明
小時候,家里很窮,身上的衣服都是母親將自己織成的白色粗布,染成黑色或藍色做成的,且一身衣服要一年四季改頭換面地穿。冬天,母親就用粗布作里表,裝上棉絮做成又肥又大的棉襖棉褲;春秋兩季,又把棉襖棉褲里的棉絮取出來,做成夾衫;夏天到了,再把夾衫的里拆下來,做成單衣。一身衣服,補了又補,不知要穿多少年。
記得16歲那年冬天相親時,我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母親就從堂姐那里借來一件棉大襖和一條羊毛圍巾讓我應景。我這不倫不類的樣子,自己看著都覺得尷尬好笑。
一個漫天飛雪的冬天,我參了軍。換裝時,望著一大堆服裝,我和戰友們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道怎么穿,鬧出了許多的笑話。
1970年代末期,全國大量進口化纖設備,引發了國人在穿衣上的革命。挺闊不皺、結實耐用、滑爽鮮亮的“的確良”,成了那個年代時髦的代名詞。我們脫下棉布軍裝,改發滌綸軍裝的時候,我當時的感覺是生活變好了。到了1980年代初中期,“的確良”軍裝又變成了“咔嘰”軍裝。
伴隨著國家改革開放的腳步,市場商品極大地豐富起來,款式新穎的各類服裝琳瑯滿目。按照部隊規定,干部節假日上街、外出和探家,可以著便裝。妻子給我做了幾套“中山裝”,還為我織了七八件款式顏色各樣的毛衣、毛褲和毛背心。之后,不論是軍裝還是便裝,料子是越來越高檔,款式是越來越豐富和新潮。
進入21世紀,我完全感受到了一個服裝的“花樣年華”時代。一向節儉的妻子,也轉變了著裝觀念,一有閑暇,便拉著我去逛服裝市場和品牌專賣店,物色時尚漂亮合體的服裝。現在,我的衣柜里各式各樣的普通服裝、引領潮流的名牌服裝,應有盡有……
買肉的故事
□ 裴 平
1976年,我家還在江西省湖口縣鄉下,但我家是吃商品糧,因此每月都有肉票,憑肉票可以到縣城買肉。一天,母親拿出幾張肉票,叫大姐上街買肉。一聽說上街,又是去買肉,我和二姐、妹妹都吵著要一路去。
那時買肉,凌晨4點就要起床去排隊,所以,我們姐弟4人頭天就趕到縣城去外婆家過夜。第二天凌晨4點左右,大姐就把我們叫醒了。我們到了食品公司門口,這時一條長龍般的隊伍已經排起來了。在隊伍中,還有人用石頭、籃子等東西排隊,終于輪到我們,好不容易開到了票,可光開到了票,還拿不到肉,還必須再排隊用票換取。快天亮時,我們總算買到了肉。
當我和二姐到縣城中學讀書時,食堂每月有一餐賣粉蒸肉,每次都是我和二姐兩人合吃一份。每次吃粉蒸肉,感覺天空都是那樣晴朗,那個香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其實,在那個年代,奇缺的不光是肉,幾乎任何東西都要憑票,糧票、布票、油票、糖票,甚至豆腐、醬干都要憑票。
到了1982年前后,城鎮居民的肉票供給由原先的每人每月半斤增加為每人每月1斤,買肉也不需要半夜起來排隊,供應點比以前多了;到了1980年代中期,沒有肉票也能買到肉了,只不過比用肉票貴一點點;到了1990年代,肉票逐步退出了歷史舞臺,老百姓的菜籃子幾乎天天都可以看到肉了,而且不僅有豬肉,還有牛肉、羊肉……
如今,大排、小排、凈瘦肉、去皮肉、前夾、后腿,買肉的人愿意買什么就能買到什么,“買肉難”早已經從中國人的字典里消失了!
廂房“變臉”記
□ 錢國宏
我家老宅院子西側有一處廂房。30多年來,廂房幾經“擴編”,一再“變臉”,真是“度盡劫波”!
廂房變洞房。我家廂房最初是家里用來堆放農具、柴草等雜物的,后來又作了豬圈。1979年的“五一”,大哥結婚了,這下可愁壞了父母——我家正房只有三間,東屋住著爺爺奶奶,西屋住著父母和我們哥四個,中間是廚房。顯然,正房是無處安頓大哥大嫂的。無奈之下,家里把豬趕出廂房,然后把廂房打掃打掃,貼上了大紅喜字,便成了大哥大嫂的新房。這年春節,廂房貼的對聯是:“花燭笑迎比翼鳥,洞房喜開并頭梅。”
廂房變糧倉。1985年即生產隊解體的第二年,我家承包的18畝責任田獲得了空前的豐收,打下的糧食有2萬多斤!這么多的糧食往哪放啊?父母一時犯了愁。恰好此時大哥大嫂進城打工,于是,廂房改作了糧倉。那年秋冬兩季,父母有事沒事總往廂房跑,看著滿滿登登的糧囤子,樂得合不攏嘴!這年春節,廂房貼的對聯是:“政策歸心萬民樂,風調雨順五谷豐。”
廂房變磨坊。1990年7月,二哥高中畢業后,想開一個家庭豆腐坊。廂房就成了全村第一處家庭磨坊。二哥的磨坊生意很好,當年就盈利6000多元。二哥用這筆錢擴大了生產規模,把廂房從兩間增至五間,增設了窗戶、天窗和通氣孔,屋里屋外也粉刷一新。這年春節,廂房貼的對聯是:“香飄村屯豆腐白白嫩嫩,勤勞致富日子紅紅火火。”
廂房變茶吧。2002年春,二哥揣著做豆腐賺來的幾萬塊錢,在縣城買了一處房子,建起了豆制品加工廠。廂房頓時冷寂下來。父親看到村里的老少爺們沒有活動場地,于是將我家的五間廂房改成“樂民茶吧”:廂房內添置了桌椅、茶具、棋類、書報和電視,鄉親們可免費到“茶吧”內聊天、飲茶、娛樂。一時間,廂房內人頭涌動,笑語喧嘩。這年春節,廂房貼的對聯是:“書茶并香皆使身心俱爽,老少同樂共享人間太平。”
廂房變車庫。家里的日子越過越好,父親“老來瘋”,不顧年事已高,在鄰村承包了一個磚場。為了跑生意,家里買了臺“中華”轎車,于是,2007年夏,五間廂房中的原來兩間被改成車庫。父親整天開著車子東奔西跑,成了“爺爺級”的老板,既辛苦又風光。這年春節,廂房貼的對聯是:“逢盛世老翁當老板,跨金駒小家變小康!”
時光荏苒,歲月滄桑,廂房如今尚在,卻不知明天它的身份又將變作什么。但不管它如何“變臉”,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它只能是越變越好!
回家的路
□ 趙紅菊
父親已是古稀之年,每次說起30年前為爺爺過生日的情景,仍是唏噓不已。
父親的家距老家200多公里,而且中間隔著長江。
那年爺爺過生日,父親帶著年幼的大哥提前兩天動身,回老家祝壽。那時交通非常落后,按正常情況,如果早上出發,傍晚才到江邊,在江邊等輪渡時必須留宿一夜,第二天過江后再乘汽車,然后才能到家。
父親帶著大哥顛簸一整天到達江邊。買好過江船票,然后,找了家旅社,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到江邊一看,頓時傻了眼:泥沙俱下的江水浩浩蕩蕩,上游一夜大雨,湍急的江水已淹沒碼頭,輪渡當日停航。
父親急得團團轉,萬般無奈之際,父親只好到郵政局給爺爺發了份電報說明情況,也祝福爺爺的生日。那晚,父親牽著大哥的小手久久徘徊于江邊,遙望對岸的萬家燈火,他甚至隱約能聽見鞭炮的“噼啪”聲,可就是沒法回家去。
兩天后,父親帶著大哥終于過得江去,回到了家。頗有戲劇性的一幕是,父親剛剛進屋,還沒來得及坐下,爺爺拉著父親的手高興地說:“我以為你一定會在我過生日那天趕回來呢!”話音未落,門外就有郵差高喊:“電報!”
30多年白駒過隙,大哥已在遙遠的東北安營扎寨好幾年。
舅舅過世的時候,電話通知離家最遠的大哥時,舅媽特別交待:“隔著大半個中國,路途實在太遙遠,喪事不等人,趕不回來就別回來了。”
可第二天,大哥從天而降回了家。得知大哥是乘飛機趕回來的,舅媽百感交集,哭著對舅舅的遺體說:“老頭子,你所有的親人都來送你了,你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啊!”
前年,小妹出嫁。
婚期近了,母親很難受,跟前沒人的時候,她就偷偷地哭。
父親發現后勸解母親:“女大當嫁,孩子出嫁是好事……”
母親哽咽著說:“好什么好?一個女孩子嫁那么遠!嫁哪兒不好嫁到深圳!離我這么遠,我去一趟不易,她回來一次也不易……”
父親繼續勸慰說:“現在不比以往,飛機、火車、汽車,乘哪樣都方便。”
母親啜泣著說:“說得倒是輕巧,哪有隔得近方便?”
婚后不久,妹夫到湖北出差,順道接母親去深圳玩。晚上從武漢上了火車,母親在臥鋪上一夜好睡,清晨,就進了小妹家的門。母親嘖嘖稱奇。
現在,沒文化的母親逢人常常說:“不管多遠,有事打個電話,聊起來就像人在隔壁……我最遠的女兒回家,晚上出發,一覺醒來就到了,還能吃上我做的早餐……現在的時代忒高級了!”
父親的話最經典:“過去說‘父母在,不遠游’,我可是沾了孩子們遠游的光了!老大在最北(東北),老末在最南(深圳),旅游走遍全中國,到處都有我的家。”
(綜合摘編自“人民網”、“央視國際”、《家庭百科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