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最先登臺
開一場會需要致辭。在中國,領導總是第一個上臺,如果是行業會議就是行業的主管領導,如果是地方會議就是地方領導,誰官大誰講話時間最長,這成了長久以來形成的規矩。而在西方,講話長短、上臺先后是根據參會者與會議關聯大小而定的。
幾個月前我在紐約參加一個有關中國的投資會議,紐約市的副市長是參加那次會議最大的官,相當于中國的副部級干部,坐在前排。他是主題發言者之一,卻沒有被安排第一個出場。輪到他發言時,他稍微拖延了點時間。這時那個溫文爾雅的主持人出現了,他故意站在講臺前,明確地暗示副市長超時了。見副市長仍然沒有結束的意思,他就找了一個提問的間歇,對話意正濃的副市長說:我現在需要你下臺了!
主持人說這話時面帶微笑但語氣堅定,讓所有聽眾都明白了他維護會議秩序的決心,他不會因為副市長而破例。那副市長也很配合,匆忙結束自己的演講,安靜地走下臺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看到這個大個子順從地走下講臺,我當時感觸特別深。這讓我看到了美國人不崇尚官僚的傳統以及做事效率,任何被邀請的人都要遵守時間,美國人在這點上做的甚至比其他西方國家還好。在國內開會往往都不能按時開始和按時結束,常常是領導遲到,或者主持人不敢維護正常的秩序,讓領導們講廢話時間太長,壓縮的都是一些小人物但卻是實質性的發言。
領導被感謝最多
在國內會場上,主持人講話千篇一律。首先是感謝一大堆在坐的各位來賓,而且一定要從頭銜說起,當然也是從最大的說起。他會逐一念每個出席會議領導的名字和職務,那常常是最耗費時間并且最乏味的時刻。
國內的領導無論在何人口中都是被引述的對象。領導的影響力無處不在。無論是行業會議還是頒獎大會,或者運動員表彰大會,領導都是被重點提及的。好像那些個人通過長期研究發明的成果與運動員通過刻苦訓練取得的成績,都和那些不知在崗位上呆了多久的領導有關似的。
在同樣的場合下,西方人要簡單得多。他們開場白即使提及領導也僅僅是幾個位居前列的顯要人士,而不是像我們那樣恨不得把每個要人都提一遍。西方人的名字寫出來、念出來都比中國人的長,如果每一次會都要說出領導和嘉賓的名字,念起來也要幾分鐘,枯燥無味。
法國人比較喜歡簡單提及被邀請的官員,但不是一味地感謝。美國人開會則很少提及,對他們來說官員遠沒有那么重要,至少比起企業家來如此。但不論怎樣,西方人都不會忘記以女士們先生們開頭,總是把女士放在前面。這一點和中國人只分官階大小不分男女性別的開場白截然不同。
領導致辭而不是講幾句話
請嘉賓發言時,國人顯得格式化,只要是領導都叫致辭或者講話,大官講話還要強調是“重要講話”,無論其發言是兩分鐘還是半個小時,無論他們有無書面準備,無論他們的發言是否與會議主題相關。西方人則簡單,就說請某某人講幾句話,而不像中國人那樣一定要把“致辭 ”這個詞說出來。其實國人的講演能力普遍遜于西方,有的領導即使講幾句話都得要發言稿,而法國人什么都不要就可以站在那兒說半天。
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們對小人物的態度,這和中國舉行大型會議時的情形正好相反。會議結束前,他們首先感謝的不是領導,而是臨時招來為會議服務的學生、同聲傳譯以及其他服務人員,讓大家以掌聲向他們致謝。
領導還有拎包的
為領導拎包絕對是中國特色。因為無論英語還是法語中都沒有“拎包”這個詞,這意味著西方語言里沒有這個意思,生活中沒有這個習慣。如果問及法國人他們領導有沒有讓人拎包的習慣,他們一定會反問為什么領導自己不拎包?就跟我們對他們講愚公移山的故事后,他們會反問愚公為什么不搬家一樣!
在西方的“舊社會”,比如說在19世紀前,他們主仆界限分明,王宮貴族出行前呼后擁,自己是不拿包的。可是到了現代社會,人們都是平等相待,尤其是西方政治進入民選的時代,無論政治家還是企業家都非常注意自己的公眾形象,公文包都是自己拎著。
另一個記憶猶新的畫面是有關法國前總理朱佩的,在一次接受電視臺采訪時,他手里拎著一個超市的塑料袋。在幾分鐘的對話中,朱佩始終像去菜市場購物的老百姓一樣坦然地拎著塑料袋,并沒有叫隨行人員替他拿著,而旁邊的保鏢和手下也沒有一個人提醒他注意形象,更沒有眼疾手快地將塑料袋拿下。
領導坐的是首席
領導經常要出席宴會。講到宴會上的形式,那國人真是大有特色。一旦有領導應邀來吃飯,中國主人進屋后通常會確定一下哪里是主位,然后空著等待領導光臨,無論多久也要虛位以待。假如碰上個低調的領導,官階又不大的話,雙方還會推讓拉扯一番,最后總是領導拗不過主人的盛情,順水推舟地坐到主位上,還不付賬單。
法國人進屋后也會確定哪里是主位,然后站在那兒把酒聊天,等大家到來。人到齊了后他會當仁不讓地坐在主位,而把領導安排在客人中顯要的位置。西方人請客吃飯沒有推讓,沒有拉扯,那是真正的客隨主便,越高層次的人越是如此。這樣一來,同級別的人一般不會因為座次鬧別扭。這成了一個習慣,因為如果他自己設宴也會如此。所以那里沒有“我是付賬單的 ”說法。
在西方的宴請中,坐在首座的人一定是那個付錢的人,他會把領導和商界的人分配在他左右,以便兩邊都能照顧到。既然他花了錢又是他發出邀請,那他就得坐在明顯的位置讓來賓一眼就明白主持人是誰,至少讓服務員知道應該找誰要錢!
造成這種混亂的是我們自己的陋習,而且積重難返。在中國的宴會上,最先要給被奉為上賓的領導倒酒,無論是男是女,分菜的時候也是先給他上,然后才是其他人的份兒。即便是高級飯店,國內女士也是被忽略的對象,無論怎么提示,服務員都記不住。
領導應該吃得最多
在和領導吃飯這件事上,中西方的差距很大。不得不承認,西方人在這點上做得比我們得體,吃得比我們健康,花錢沒我們鋪張。
比如,菜上來后,國內的習慣是領導不動筷子其他人就不吃,領導即便不在本桌,他不吃,本桌的人也不吃。而西方人不在乎領導吃還是不吃,他們無需謙讓,會主動夾菜的。細心的讀者可以觀察到,在一個有幾十張桌子的中西方人都參加的大型宴會上,領導講話時先吃東西的,往往是平日里彬彬有禮的西方人。
西方人要敬酒的話,就提議大家共同舉杯慶祝一件事;如果為了敬某個人,也請大家共同慶祝,很少人為領導干杯。不像我們每人都要敬領導一杯,別人反過來還要回敬,結果敬來敬去沒完沒了,菜也涼了。我的一個東北朋友告訴我,無論自己還是別人請客,一敬酒就忙得吃不上飯,敬酒的間歇還要琢磨下一個敬誰,不能忽略和冷落誰,常常一桌子菜剩在那里,但大家又都要面子,沒有一個人打包。
有一次我和中國人民銀行的一個代表團在巴黎跟法國人一起吃飯。在坐的中國人有好幾個是地方分行的行長,隨行的女士只是一個低級別的官員,又坐在不顯要的位置。但那些優雅的法國侍者仍然從她那里開始上菜,我看了很有感觸,心血來潮地說,在中國習慣上先給上菜的都得是領導。法國人聽了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突然問我:那是不是根據官大官小上菜的分量也不一樣?
這話翻譯過去后滿屋人哄堂大笑,那幾個平日里不茍言笑的行長也都笑出聲來。
法國人的問題很合乎邏輯:既然中國的領導什么都優先,那他們自然該多吃些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