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首自白

我對人物傳記很有興趣，不少知名人物出了自傳，我都會買一本看看，從中了解他的一生，領悟他的見解，透視他的才華。

人生路，不外是一步一景，各有其趣，也各有其體會。如同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每個人的人生經歷都有其特殊性，也就各有其特殊的人生感悟，無論是知名人物還是默默無聞之輩。后者一般沒有著書立說的念頭，人生一世，赤裸裸地來，靜悄悄地走，不想留什么影蹤在世上，而我在這方面不甘于“安分守己”。

我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后，有感而發，寫了幾十篇雜文，1999年12月解放軍文藝出版社把我的雜文匯編成冊，出版了《輕松集》一書。有位朋友看了我的雜文集，他說，你還有好多事可以寫，寫你的經歷，寫所見所聞，寫真實的自我，有特殊個性的自我。

一位老朋友看了我的《輕松集》書稿后，給我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干部，尤其是領導干部，又尤其是高級領導干部，在‘臺上’不染官氣，‘下臺’后則仍在人心。居職位之時，憑才識，盡其責，有所作為；處閑庭之后，講修養，善其息，無所寂寞。如此，則進亦樂，退亦樂，誠可謂快樂人生。”了解我的人，看了這段話很贊賞，認為是對我工作與做人的形象概括。其實，我這個人水平、能力湊合，唯一能聊以自慰的是，凡是與我共事相處的人，都能施展才華，激勵上進；凡是與我相識相交的人都愿意和我打交道、交朋友，這也許是我工作與做人的成功之處。

活到這把年紀，經歷了幾十年的世事滄桑，雖不能說看透人生但可以說頗多見識了，特別是近七十年的風雨歲月，從小到大，從民到軍，從兵到官，從臺上到臺下，星移斗轉，南北調遣，既有當高干的感受，也有當平頭百姓的感嘆，酸辣苦甜，春夏秋冬，各有各的滋味。我的大半生，既是我個性化的特殊經歷，也是像我這樣從平民走上仕途的一群人的代表。每個人的經歷都是一本書。回顧自己走過的路，并把它寫出來，再慢慢地去品味，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人生都是邊走邊悟，悟則進，不悟則退；人的一生都是從不悟到悟，又從悟到不悟，循環往復，直到生命的終點。悟與不悟是個過程，人的優點和弱點都是在這一過程中暴露出來的。我的一生沒有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事，都是在平平淡淡中度過的，平淡的人生只能是平淡的經歷和感悟。社會上多數人是平常人，我是平常人中的一員，因而感悟或許也就更有普遍性。

既然是平常人，我原先把此書定名為《人生閑話》，全書二十章。前十章是縱向的，談自己的一生；后十章是橫向的，談一生中的感悟。反正是閑話，談談而已。

打出清樣后，我把此書送給《人民前線》報社原副社長龔志聰同志，請他提意見。龔志聰同志接到書稿后，非常認真地做了些文字補正工作，并對書名提出了寶貴意見。他說：“人生好比一個海灘。有些人做了官就發財，做了大官發大財，他們的人生是金銀灘；有些人是杰出的思想家，如蘇東坡處處文思泉涌，普希金出口便是詩，他們的人生是珍珠灘；您呢?您的人生可以比作大海灘。大，生活像大海；正如您在《集首自白》中所說：‘社會上多數人是平常人，我是平常人中的一員’，‘多’者，大也。海灘，您也下臺了，退潮了，剩下的只是個人生的海灘了。您那平常人中不平常之處，就是您的人生海灘上比其他許多平常人的海灘多了許多貝殼。您的一篇篇文章，也就是您的人生海灘上的部分貝殼。我讀您的書稿，‘撿’到了不少美麗的貝殼。有感于此，我建議您把這本書的書名由《人生閑話》改為《灘貝集》。”

我覺得龔志聰同志的意見提得很中肯，為此，我把書名改為《灘貝集》，但我覺得我這個人生海灘留下的貝殼談不上美麗，只是給“游人”助助興，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