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的壓力,還要承受來自學生、家長、社會的壓力,而且,這種壓力并不隨著下班而減輕。因此,在長期巨大的壓力下,老師們難免產生職業疲倦感,更是有很多人無奈地選擇跳槽。高老師呼吁:希望社會各界能夠更多地關注這些“人類靈魂工程師”的生活現狀。
母親逝世周年祭
半夜醒來,常常再也睡不著,因為夢見母親。母親,你離開我已經整整一年,從看你入土,我沒再到你墳上去過。今天是你的周年,我在遙遠的關外,只有把無窮的思念斷斷續續地記寫在紙上,作為對你的祭奠。
1
在一年來的反復回憶中,我才意識到母親是多么堅強,那不是一般的堅強。世間有一些所謂“鐵女人”,而我的母親是鋼,鋼鐵一般耐得住磨練,耐得住生活的重壓。
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從來不曾年輕過。雖然母親生我時剛剛34歲,在我記事時也不過38歲,但我不記得你曾經年輕,似乎多少年沒有一點變化。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在我兒時,當我試圖跟弟弟爭奶吃的時候,當我一害怕就躲進母親懷里的時候,母親肯定還沒有白發,也沒有滿臉的皺紋,但在我的印象里,卻是從記事開始,直到母親去世,四十多年,母親的形象似乎是不變的:很少有輕松和歡笑的時刻,永遠是那樣默默地勞作,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如今的女人還有那樣的能力嗎?養大五個孩子,吃的,穿的,都要自己一手操辦。所謂操辦,也與今天大不相同。那時沒有人買衣服穿,也沒有地方可買,所有衣服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縫起來的,鞋,襪子,也是母親自己做的。做鞋要先納鞋底,要先準備做鞋底的材料,把破布在木板上一層層粘在一起,打成殼子,一張張存起來,以備用它做鞋,做鞋幫,做鞋底。納鞋底需要麻線,麻線也要自己搓。在夏日的陰雨天,把麻弄潮濕了,在腿上搓,搓成一根根麻線,然后纏起來,系成長長的一串,以備全年之用。所以,在炎熱的夏天的中午,人們都睡午覺,母親卻總是在大門過道底下搓麻線。在寒冷的冬夜,人們都早早休息了,當我一覺醒來,總是看到母親坐在炕上,昏暗的油燈忽明忽暗,燈光下,母親在納鞋底,做針線,縫縫補補。就是這樣,我小時候穿的鞋子,竟然用紅綠絲線繡了花;我的藍布小褂兒,口袋邊是用綠絲線鑲口的。生活的艱難沒有壓倒母親,物質的貧困沒有壓倒母親,你仍然那樣愛美,那么好強,不愿你的孩子衣冠不整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而希望他們穿得整齊,漂亮。我知道,你很驕傲,看不起那些讓孩子露著腳趾頭在外面跑的女人,看不起那些有好好的布料卻把衣服做得不合體的女人。你說過,孩子是娘的臉。
為一個七八口人的家庭操辦吃的,是件容易事嗎?在那些饑餓的年月,做飯尤其艱難。今天的人所謂做飯,常常只是下廚房,其他一切都是現成的。甚至青菜都是切好的,水餃都是包好的。在母親為一家人操勞的年代,這一切都無法想象。如今的年輕人有誰推過碾?有誰推過磨?在那時候,所謂做飯并不只是做飯,而是從頭開始的。首先要把糧食變成面粉,那么,就要推磨,就要推碾。推碾,在我的記憶中是一件大事,是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八口之家,幾天推一次碾?大概三兩天總要推一次。在夏季陰雨天,已經長了綠毛的地瓜干很潮濕,碾子壓著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沒有辦法,只有久久地、反復地碾壓,直到讓它成為面粉。在記憶中,母親總是天不亮就起來攤煎餅。一張又一張,常常一直攤到中午。一家人每天需要多少煎餅?這筆賬是好算的。攤一尺高的一摞,不夠兩天吃的,所以就要經常攤。
說起做飯,就想起燒的。不知到底是因為什么,在那個年代,燒柴總是那樣缺。如今的農村,我們的村外,到處都是爛掉的柴草,成堆的玉米秸都爛掉了,沒有人要,滿地的麥秸,有人干脆點一把火,燒在地里做肥料。而在我的青少年時代的記憶中,人民公社的大地卻是連草也不愿意長。夏天正午的烈日之下,人們跑到野地里去割草;秋風落葉的早晨,人們奔向村頭掃落葉。路邊,溝底,崖畔,干枯的草根被女人們的笆子和掃帚收拾得精光。在這些女人之中,有我的母親,一個要養活五個兒子的母親。
默默地勞作,望不到頭的困苦,然而,母親永遠不失風度,從不讓人看到自己的困苦和艱辛。而且,你真做到了。許多人沒吃的,我們有吃的;許多人沒燒的,我們有燒的;許多人沒用的,我們有用的。即使是在1960年,我們兄弟五個,沒有一個餓死。我們沒有另外的收入,一切都歸功于母親的操勞。這也是母親常常為之驕傲的:我的兒子一個也沒有餓死。
母親,你應該驕傲,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驕傲。
2
在1960年的大饑餓中,小小的村子餓死了那么多人。那時全村大約100戶吧?500人左右?死了幾十口。從我們家往北,幾乎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不是沒有父親,就是沒有母親,不是死掉了兒子,就是死掉了女兒。一家又一家,殘缺不全。
我們家沒有餓死人。有什么食物來源嗎?沒有。有什么特別的辦法嗎?也沒有。若要尋找原因,大約主要還是在于母親。糧食沒有,真正的食物沒有,但哪怕是一把草,一撮樹葉,甚至什么也沒有,母親也照常要為孩子們“開飯”。在我的記憶里,小時候吃過各種東西,大多數樹葉都吃過了,因此留下了一些知識,比如,核桃葉子是不能吃的,棗樹葉子是不能吃的,國槐葉子很面,而且能當飯,但吃多了就會腫臉。桑樹葉子很好吃,但吃了容易犯困。榆葉最好吃,其次是洋槐葉,當然,榆錢和洋槐花都是佳品,再次是柳樹葉,雖然有點苦,但用清水煮了,在冷水里泡一泡,就可以吃了,楊樹葉子卻需要較長時間的浸泡,否則是很苦的。青蒿、黃蒿、白蒿都是可以吃的,只是要選嫩的,同樣需要煮過之后再浸泡……就是靠這一切,母親把我們養活了,我們沒有像我的一些同齡人那樣倒在野地里就再也起不來。后來母親說,有許多人都死于懶,因為沒飯吃,因為普遍的水腫,因為一口力氣也沒有,人們往往倒頭便睡,從早晨睡到中午,從中午睡到晚上,越睡越不想起來,結果就再也起不來了。母親說,如果沒有你們,我也會那樣睡過去的。然而,母親不能睡過去,而是必須忙碌,而且不準我們無限地睡。我們總是在吃飯的時間面對一點吃的,哪怕是一撮樹葉,一點草根,但都要按時吃上一點,哪怕只是喝一點清湯。結果,我們沒有死掉。
我有一個朋友,直到他的母親去世,也沒有原諒他的母親。因為在1960年的春天,他曾經被母親洗得干干凈凈放進了鍋里,就在他的母親外出拿柴的時候,一個鄰居的奶奶來串門,從鍋中把他抱走了。從此,他就跟著那位奶奶。當他長大之后,他的母親無顏見他,他也不再認他的母親。我曾勸我的朋友不應為此而懷恨。然而,相比之下,一樣是人,我們是多么幸運,面臨餓死的威脅,母親也舍不得把我們送人。當有人向她要一個孩子時,她的回答是:“要是能活下去,就一塊活;要是脫不了餓死,就死在一塊吧?!?/p>
最后,我們活過來了,我們有一個完整的家。
母親,我們的好日子還沒有開始,你為什么這么匆忙地離去呢?
3
雖然我一直叮囑自己:你是男子漢。但風暴襲來的時候,母親,我真的有點害怕。窗外電閃雷鳴,我只有鉆進你的懷里,或者偎依在你的身邊。
這時候,母親是多么強大!越是風雨中,母親越是堅強。母親是一棵樹,可以撐起一片藍天,是避風港,可以為孩子擋住沖向內心的風暴。
在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在一次次的劫難中,母親,你曾經害怕過嗎?你曾經發抖過嗎?在我的記憶里,你沒有。
我見過許多女人面對劫難而悲痛欲絕,我聽過許多女人遇到不幸而大哭大叫。我的母親永遠不會那樣。天似乎塌下來了,母親穩穩地坐在家里,繼續搓她的麻線,繼續納她的鞋底,繼續做飯,然后招呼孩子們吃飯,一切都似乎算不了什么,日子還要照常過下去。
在文化大革命的“一打三反”運動中,當父親突然成為反革命分子的時候,無論什么樣的家庭,都會立即感覺到世態炎涼。在威脅面前,在冷眼之中,母親仍然一如往常。當一些昔日親友對我們如避瘟神的時候,當有人要看這個能夠經過一次次改朝換代而長盛不衰的家族垮掉的時候,母親竟然有了閑功夫站街,一次又一次,吃過飯,收拾完,抱起孫子,領著孫女,上街了。在大街上,你的腰挺得很直。在一次次批斗大會召開的時候,在一次次大喇叭的狂喊聲中,你的臉只是有些嚴峻,但那嚴峻卻如堅硬的石頭。
你不曾軟弱過,不曾慌亂過。風暴之中的家呵,尤其是孩子們,因為有這份鎮定,無論外面是如何風狂雨驟,心,都可以停泊在一片平靜的港灣。
4
母親吃苦耐勞,勤儉持家,然而,母親本是地主家的小姐。
直到母親去世之后,我才把零碎的片斷連接起來:1921年農歷2月8日,母親出生在益都縣城北王家莊一個富裕之家,1939年農歷6月28日,嫁到了也算富裕的我們家,與父親拜堂成親。在做姑娘時,母親過的是富足而舒心的日子。外祖父雖然土地并不算多,但他不是那種貪婪的土財主。在母親的片斷講述中,他很講究,也很懂得享受。母親說起在娘家的生活,好像沒有什么勞作,我所聽到的,只是這樣一些事情:如何到東院去搬花盆,如何給花澆水,如何伺候山茶、杜鵑,如何養育佛手,等等。唯一使她驕傲的,是她們家的一頭騾子,在某個早晨,誰也無法使它上套,而母親抱住騾子的頭,就把籠頭給套上了,惹得長工直夸三姑娘厲害。我還知道,母親剛剛嫁到我們家時,到了應該做飯的時候,就問:幾點了?惹得奶奶和姑姑們大眼瞪小眼,因為我們家沒有鐘表。盡管作為長房長孫的我的瑞玉大哥已經戴上了手表,騎上了自行車,但作為那個家,與母親的家相比,大概真的有點土氣。
從這些,我知道母親有個幸福的青少年時代。我為此而略感欣慰,因為有這樣一段,還算上帝對母親不太薄,母親的生命歷程中并不只是艱難困苦。我曾經計算過,18歲以前,母親是幸福的,從18歲到28歲,雖然嘗到了做媳婦的酸辛,但物質生活不算困難。從28歲開始,作為地主的女兒,增加了一份精神上的重壓。但一直到1957年,日子也還不算難過。在母親的生命歷程中,最難過的應該是1958年到1978年,也就是她從38歲到58歲的二十年。在這二十年里,母親從一個嬌小姐,成了一個含辛茹苦而且能夠支撐一切的堅強母親。1978年之后,各種壓力慢慢消失,母親得到了解脫,蒼老的臉上終于常常出現笑容。
這樣算賬,我心里似乎好過一些,因為無論如何,母親的早年和晚年都不算苦。然而,在那個中間段落,母親的痛苦太多太多。僅僅因為母親,我也不會忘記那個年代,不會寬恕那些專門制造苦難的人。
安息吧,母親!
母親去世三年祭
1
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內心原來如此纖弱,竟經不住一支歌、一個場景、一小段回憶。“媽媽的吻,甜蜜的吻……”在過去,沒有覺得它有什么動人之處,而如今,卻一聽就止不住淚流滿面。
我知道,并非上天對我不公。上天對所有人都一樣,誰都不能跟著母親過一輩子。我44歲失掉母親,與他人相比,應該不算不幸者。一些人很小就沒有了母親,那才是真正的不幸。但是,道理雖然明白,卻常常說服不了自己。有時候把自己說服了,于是想得開,有時候卻仍然說服不了,想起來悲痛欲絕。至少,母親不該走得那么匆忙,母親還不算老,還應該再活幾年。
我也知道,母親的在天之靈如果知道我如此淚流滿面,一定非常心疼。母親病中,我回去看望,母親特意對我說:我死了,你別哭呵。人都一樣,老了當然要死,怎么哭也不頂事,只是哭壞了自己。別哭。母親大概想到自己將不久于人世。她心疼她的兒子,不愿她的兒子為她的去世而傷心流淚。
為了讓母親放心,我本不該傷心。為了讓母親放心,我應該想開一些。既然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固有一死,傷心又有何益!然而,我仍然無法說服自己。我看到母親就在天上望著我,一臉的痛楚,一臉的無奈。
上帝呵,為什么把人造得這樣,生命是如此短暫,卻又有喜怒哀樂,情思如此悠長。
2
記得送母親入土歸來,三哥的叮嚀語重心長:別因為沒有娘了,就不回家了!
一些東西他感覺到了,或者說是預料到了。自從母親去世之后,我很少回家,父親還在,兄弟們很親,不是不想,只是害怕面對那種撕心的殘缺。家,一旦沒有了母親,說真的,還是家嗎?
只要家中有母親,對于游子來說,回家意味著溫暖,意味著心靈的撫慰。坐在母親身邊,聽著她說一些也許實在不值得關心的瑣事,心里就會很踏實,沒有什么地方懸著。如今沒有了母親,我們的家,已經出現了永遠的殘缺,在心上,是一個不能結痂的傷口。
我不知道人與人之間是否真的有感應。開始,我以為真有。因為母親與我就是證明。
自我22歲離開家,直到44歲母親去世,在這之間,我一次次回家,從來沒有預先跟家里說過。然而,在這二十多年中,我每一次回家,母親似乎都知道,她總是在村頭的東大橋接我,然后我們一起回家。我問母親為什么在這里,因為每年寒假回家,天氣總是非常冷。母親說:我知道你今天回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來?你哪一天回來,我當然知道,怎么會不知道呢?因此,我真的相信母子之間存在感應,因為許多事實都證明,兒子在遠方遇難,母親會在家中坐立不安。古代那些傳奇故事中也說,某人遇險,他的師傅在山上會一陣心血來潮,于是趕緊下山搭救徒弟。師徒尚且如此,母子豈無感應?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感應,也根本不是什么知道我哪一天回來,而是到了我應該回家的大致日子,母親幾乎天天到村頭等我。
一年三百六十天,我在異鄉忙碌,只有在暑假和寒假回家一兩次,開始還是暑假寒假都回去,越到后來,一年就只回去一次,再后來,甚至有時過年也不回去。我很后悔,我為什么那么忙,有什么事很重要嗎?沒有??墒?,我常常不能按時回家。那些日子啊,對于母親,是多么漫長!她在等待,她到村頭大路上,去等待,去遙望,我為什么不及時回家!
在一次又一次的漫長等待中,母親不知是如何焦急,也不知有多少次希望落空。然而,她不會對人說,對我不說,對別人更不說。但嫂子們能看出,母親想我了,因為母親又在給我掃床,又在給我曬被子。這么多年,我每次回家,與妻子、孩子一起回家,床都是掃過的,被褥都是新曬過的。妻子葆蓮說:這一切以后都沒有了,說著,已經是滿眼淚水。
母親呵,你的離去,留下的是無法彌補的殘缺,是無盡的哀思。
3
我到山里去修水庫,母親在家終日坐臥不寧。從工地到我家,距離120里路,我要幾個月才能回家一次,母親卻天天跑到村東的大橋邊坐著,久久地望著通往縣城的大路。因為我將從這條大路上回來。
母親總是掛念我,總是那樣不放心我。二伯母問她,為什么單單掛念這個四兒,他都那么大了!母親說:“他不是傻嘛!”因為我傻,不知讓母親多操多少心,也曾讓母親多受許多累,直到最后,她還是帶著無盡的牽掛撒手而去。母親去世我不在床前,二哥說:她醒過來就問你。
在兄弟們中,我真的比較傻。兄弟五個,一母所生,大家都聰明,唯獨我有點呆。原因并不清楚,但大概不是先天的。很小的時候,我一切正常,但在4歲之后,卻有了許多毛病:一是夜哭,二是尿床。似乎對一切都過于敏感,夜里總是睡不穩,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聞聲而起,然后是大哭大叫,而自己卻什么也不知道,早晨醒來,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天天如此,夜夜如此,父親常常無法忍受,試圖以痛打治療。可是,白天自己摸著屁股上的紅印子,卻不記得夜里曾經挨打。于是父親知道打是沒用的,于是不再打。不僅是夜哭,還要夜游。母親喊我起床撒尿,我也會聞聲而起,但起床后卻往往是到處亂走,到處亂動,自己卻什么也不知道。只要叫醒就哭,于是母親不忍再叫,而是小心地呵護,盡量不弄醒我。結果是撒尿也不醒,每夜都把被褥尿濕。為了不讓兒子睡濕褥子,母親縫了糠包,讓我睡在糠包上。它的好處是可以翻動,即使一夜尿幾次,也可以不睡在濕地方。然而,為此卻多了許多勞累,如果好天氣,就把它拿到太陽底下曬,如果陰天下雨,就要點起火盆烤。
后來,母親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個偏方:在一顆豬心里裝了朱砂,煮了給我吃。母親知道吃朱砂有點風險,會吃傻了,但還是決定給我吃吃看,寧愿傻一點,也比天天夜哭和尿床好呵!吃過那個豬心之后,我果然不再夜哭,從入學開始,也不再尿床。但是,反差大概很大,效果是我反應遲鈍,常常瞪著大眼聽人說話,卻像木頭一樣沒有反應。在哥哥們眼里,原來的我也許是很機靈吧?現在卻一下子成了“呆子”,而且有了一雙“死牛眼”,再后來,又成了“傻大個兒”。這些,都曾經是我小時候的綽號,它們是寫實的,都是根據形象取的。
我成了母親的心病。她總是為我擔心,把我特別放在心上。幾個哥哥都曾出工去修水庫、挖大河,母親似乎并不擔心,到了我離家外出,她就總是放心不下。盡管后來的事實證明,她的兒子并沒有傻到不能生存的程度,但母親仍然不放心。直到我大學畢業,成了教授,兒時的朋友都不再說我傻,兄弟們也不再說我傻,甚至父親也對我自己的生存能力表示放心,母親卻依然如故,只有母親,仍然特別牽掛她的傻孩子。
有一句老話說:知子莫如其父。我想,也許應該補充一句:知子莫如其母。我的傻也許外人真不知道,但母親和我知道。如今母親走了,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我要說,母親的判斷一點不錯,我是她最傻的兒子,她的擔心并非多余。有人曾經用我上學的成績向母親證明,說我不傻。但母親知道,我也知道,這不能證明什么,雖然從上小學到中學,我沒有考過第二名,但這并不證明我不傻,恰恰相反,也許正是傻的證明。許多人對此都不明白,但事實一目了然。到學校去看看吧——無論在哪一個班上,學習成績最好的,不是那些聰明孩子,而是一些死心眼或缺心眼的孩子。那些缺心眼的孩子,是需要特別呵護的。可是,除了他的母親,誰知道他的缺陷呢?
母親,我想你!